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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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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朋友 一 如果树林里没有暗卡埋伏,树梢上当然更不会有。 这是种很合理的想法,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这想法错了。 无忌一掠上树梢,就知道自己错了,却已太迟。 忽然间,寒光一闪,火星四射,一根旗花火箭,直射上黑暗的夜空。 就在这同一剎那间,已有两排硬弩,夹带劲风射过来。 他可以再跳下树梢,从原路退回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相信他的行踪一现,这附近的埋伏必定全部发动,本来很安全的树林,现在必定已布满杀机,如果能离开这片树林,可能反而较安全。 他决定从树梢上窜出去。 这是他在这一瞬间所作的另一个判断,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判断是否正确。 他脚尖找着一根比较强韧的树枝,借着树枝的弹力窜了出去。 急箭般的风声,从他身后擦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 现在已经是生死呼吸,间不容发的时候,他只要一回头,就可能死在这里。 他的每一分力量,每一剎那,都不能浪费。他的身子也变得像是一根箭,贴着柔软的树梢向前飞掠。 又是两排弩箭射来,从他头顶擦过。 他还没有听见一声呼喝,没有看见一条人影,但是这地方已经到处布满了致命的杀机。 太平的日子,并没有使唐家堡的防守疏忽,唐家历久不衰的名声,并不是侥幸得来的。 从树梢上看过去,这片树林并不是永远走不完的。 树林前是一片空地,二十丈之外,才有隐藏身形之处。 无论谁要穿过这片三十丈的空地,都难免要暴露自己的身形。 只要身形一暴露,立刻就会变成个箭靶子。 无忌既不能退,前面也无路可走,就在这时,树梢忽然又有一条人影窜起。 这个人的身法彷佛比无忌还快,动作更快,弩箭射过去,他随手一拨就打落,身形起落间,已在十丈外。 ——这个人是谁?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形,显然是在为无忌将埋伏引开。 这个人当然是无忌的朋友。 无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郭雀儿,除了郭雀儿,也没有别人。 他没有再想下去,身子急沉,“平沙落雁”,“燕子三抄水”,“飞鸟投林”连变了三种身法后,他已穿过空地,窜入了花圃。 伏在一丛月季花下,他听到一阵轻健的脚步声奔过去。 这里的暗卡虽然也被刚才那个人影引开了,但是这花圃也绝非可以久留之地。 他应该往哪里走? 他不敢轻易下决定,无论往哪里走,他都没有把握可以脱身。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奇迹! 二 繁星满天。 他忽然看到一株月季花在移动,不是校叶移开,是根在移运。 根连着土,忽然离开了地面,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把这株花连根拔了起来。 地上露出个洞穴,洞穴里忽然露出个头来。 不是地鼠的头,也不是狡兔的头,是人的头,满头蓬乱的长发已花白。 无忌吃了一惊,还没看清他的面目,这人忽问:“是不是唐家的人要抓你?” 无忌不能不承认。 这人道:“进来,快进来!”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头就缩了回去。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忽然从地下出现?为什么要无忌到他的洞里去?这个洞里有什么秘密? 无忌想不通,也没有时间想了。 他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这次竟是往他这边奔过来的。 花丛间彷佛还有火花闪动。 他只有躲到这个洞里去,他已经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他已听见了唐缺的声音。 洞穴里居然有条很深的地道,无忌一钻进去,就用那株月季花将洞口盖住,里面立刻变得一片黑暗,连自己伸出来的手都看不见。 地面上脚步声更急,更多,过了很久,才听见刚才那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跟我来。” 无忌只有摸索着,沿着地道往前爬,窄小的地道,只容一个人蛇行一般爬行。 前面那个人爬得很慢。 他不能不特别小心,因为他只要稍为爬得快些,无忌就会听见一阵铁链震动的声音。 后来无忌才知道,这个人手脚已被铁链锁住,连利刃都斩不断的铁链。 他是不是唐家的人? ——如果是唐家的人?为什么会被人用铁链锁住,关在地底? ——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三 地道彷佛很深,却不知有多深,彷佛很长,却不知有多长。 无忌只觉得本来很阴冷的地道,已经渐渐燥热,隐隐还可以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他可以猜想这里已在温泉下。 然后他听见那老人说:“到了。” 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还是没有灯,没有光,无忌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已经可以站起来,而且可以感觉到这地方很宽敞。 他又听见老人说:“这就是我的家。” 这里还是地下,这老人的家怎么会在地下?难道他不能见人?不愿见人? 还是别人不让他见人? 这里还是唐家堡,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的家怎么会在唐家堡? 如果他是唐家的人,为什么要住地下? 这老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彷佛充满了痛苦,不能对人说出来的痛苦。 无忌有很多问题问他,可是他已经先问无忌:“你有没有带火折子?” “没有。” “有没有带火镰火石?” “也没有。” 没有火,就没有光,没有光,就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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