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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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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子忍住满肚辛酸,道:“现在已没有事了,你下来吧。” 她擦干了脸上泪痕,决定将这一日的遭遇,当做场噩梦,以后再也不去想它,再也不去想俞佩玉。 她却未想到,林黛羽已将俞佩玉恨之入骨,怎会和俞佩玉一起走呢?这一段纠缠不清的情怨,又岂是如此容易便能解决的? 山洞外,初升的阳光,正映照着辉煌的大地,不知名的山花,在温软的微风中,吐露着香气。 银花娘正忙着将洞中的藏宝,一箱箱运出来。 金燕子幽幽叹道:“你瞧,那花朵上的露珠,世上又有什么珍珠能比它更美丽。” 银花娘笑道:“但珍珠却能令咱们过人人都羡慕的生活,也可换得别人的服从与尊敬,露珠又怎么有它的魔力。” 金燕子凝注着天畔的云,道:“但你却也莫要忘记,这世上也有珍珠换不来的东西。” 银花娘吃吃笑道:“大姐你莫非有什么伤心事?” 金燕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银花娘道:“大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突然飞奔而去,金燕子果然痴痴地等着她,不到半个时辰,她已雇来了三辆大车,还带来了两匹马。 那三个赶车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之色,帮着银花娘将一只只铁箱搬上车,但却没有一个开口问话。 只要是男人,银花娘就有本事令他服服贴贴的。 一道深溪,自山坡上蜿蜒流下来。 金燕子骑在马上,沿溪而行,走了没多远,突然发现溪水中有条白布,卷在石头上,还未被流水冲走。 她忍不住跃下马,用树枝挑起那白布,污脏的白布上,还带着斑斑血迹,显然就是包在俞佩玉头上的。 俞佩玉显然在这溪水旁停留了一阵,解下这白布,洗了洗脸,也许还在溪水中照了照自己的容貌。 他瞧见自己受了伤的脸,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那时林黛羽又在哪里?难道就在旁边瞧着他么? 她难道已不再恨他?已承认他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这俞佩玉,难道和那俞佩玉本是同一个人? 但那俞佩玉岂非明明已死了么?明明有许多人亲眼瞧见过他的尸身,那难道还会是假的。 金燕子狠狠地甩下这白布,又跃上了马,暗暗咬着牙:“我已决定不再想他?为何又要想他?” 银花娘像是什么都没有瞧见,也不去问金燕子,金燕子却也不去问她,这一行车马究竟要去哪里。 车马向西南而行,似奔蜀中。 这条路上的江湖朋友并不少,有的远远瞧见金燕子那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就赶快绕道而行,最多也不过远远打个招呼,走了一天,路上至少有四十个人是认识金燕子的,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说话。 金燕子有时真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脸上受伤的少年,和一个少女同行,但却又咬了咬牙忍住了。 银花娘忍不住笑道:“有大姐同行真是方便,否则咱们两个女人,带着三辆大车,赶路不惹上麻烦才怪呢。” 话犹未了,突见一人从后面跃马赶了上来。 马上人锦衣玉面,神采飞扬,一柄镶满珠玉的短刀,斜斜插在腰带上,却正是那神刀公子。 金燕子瞧了一眼,立刻扭转头,就好像不认得他似的,神刀公子瞧见她,却是满心欢喜,又忍不住埋怨道:“燕妹,你怎地不告而别,害我找得你好苦。” 金燕子寒着脸道:“谁要你找我的?” 神刀公子怔了怔,道:“我……我不找你找谁?” 金燕子笑冷道:“我管你找谁,天下的人,你谁都可以去找,为何定要来找我。”反手一鞭,抽在马腹上,远远走了开去。 神刀公子想不到她突然对自己比以前更冷淡十倍,满心欢喜,宛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竟呆在那里。 银花娘眼波一转,却驰马到他身旁,悄声道:“这两天我姐姐心情不好,有什么话,你不会等等再说。” 神刀公子又怔了怔,道:“你姐姐?” 银花娘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有我这样个妹妹么?” 神刀公子这才瞧清了她,瞧清了她脸上那媚到骨子里去的媚笑,瞧清了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波。 他突然间像是变得痴了,竟说不出话。 银花娘悄悄在他腰上拧了拧,娇笑道:“你若想做我的姐夫,就该赶紧拍拍我马屁,乖乖地听我的话。” 娇笑着打马向前,突又回眸一笑,道:“你还不跟我来么?” 神刀公子果然乖乖地跟了过去,满心懊恼突然无影无踪,到了正午,一行人在岳家寺镇上打尖。 银花娘叫了桌酒菜,硬拉着金燕子和神刀公子坐在一起,暗暗悄悄地说着话,吃吃地娇笑。 这多情的神刀公子,竟像是已忘了金燕子,银花娘在笑,他就笑,银花娘眼波一转,他一口菜几乎吃到鼻子里。 银花娘突然拔出了他腰畔的刀,娇笑道:“果然不愧是神刀公子,佩的果然是口宝刀。” 神刀公子忍不住得意起来,大声笑道:“你可知道,江湖中已有多少名家的刀剑,断在我这柄宝刀下。” 银花娘似有意,似无意,抓住了他的手,撒娇道:“你快说,到底有多少呀?” 神刀公子睥睨作态,道:“少说已有七八十柄了。” 银花娘眼波凝住他,像是不胜羡慕,又像是不胜崇拜,一只手更紧握着神刀公子的手,不肯放松,媚笑道:“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我真什么都不怕了。” 神刀公子一颗心直跳,简直已不知如何是好。 金燕子虽然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但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火气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能眼看着自己的裙下之臣,当着自己的面,投向另一个女孩子的。 她喜不喜欢这男子是另一回事,但却绝不能忍受这男子丢她的人,金燕子终于忍不住推杯而起,掉首走了出去。 神刀公子终于也发觉不对了,突然搭讪着笑道:“你可记得那俞佩玉么?” “俞佩玉”这三个字,就像是个钩子,一下就钩住了金燕子的脚,无论如何再也走不出半步。 她停在门口,直等到心跳渐渐平复,才冷冷道:“俞佩玉岂非已死了?” 神刀公子道:“死了一个,又出来一个。” 金燕子手扶着门,虽然拼命想装出淡漠的样子,但自己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是瞒不了人的。 她不敢回头,自己也没有瞧见银花娘听见“俞佩玉”这名字后,面上神情比她的变化更大。 她没有说话,银花娘已大声道:“这两个俞佩玉,你难道全都认得?” 神刀公子冷笑道:“这两个人我倒全都见过,但我又怎会认得这种人。” 银花娘眼波一转,笑道:“听说死了的那俞佩玉,乃是当今天下武林盟主的公子,不但模样生得英俊,脾气也温柔得很,却不知这活着的俞佩玉可比得上他。” 神刀公子脸已气得发红,冷笑道:“若论模样,死了的那俞佩玉再也比不上活着的这人英俊,若论脾气之温柔,两人更是差得多。” 他故意将“死俞佩玉”说得一文不值,却不知金燕子此时已将全心全意都转到这“活的俞佩玉”身上,更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人原来本是一人。 金燕子咯咯笑道:“这俞佩玉难道也是个美男子。” 神刀公子眼睛盯着金燕子的背影,大声道:“这俞佩玉倒当真不愧是个美男子,脸上虽然不知被谁划了一条刀疤,但还是比那死了的俞佩玉强得多。” 他这话本是说来气金燕子的,谁知却将银花娘气得怔在那里,话也说不出,笑也笑不起来。 金燕子心里反而又惊又喜,喃喃道:“原来这俞佩玉和那俞佩玉并非同一个人,也并非林黛羽未来的丈夫,原来他脸上受的伤并不重,并未变得十分丑怪。” 神刀公子忍不住大声道:“你在说什么?” 金燕子淡淡道:“我心里本有几件想不通的事,多谢你告诉了我。” 神刀公子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金燕子道:“听不懂最好。” 银花娘忽然又笑道:“你是在哪里瞧见他的?我们也真想瞧瞧他。” 神刀公子吐出口气,道:“前天晚上,我就瞧见过他一次,那时我虽还不知道他也叫俞佩玉,也未留意他,却认得跟他走在一起的那女子。” 银花娘瞪大了眼睛,变色道:“只有一个女子跟着他?” 神刀公子冷笑道:“一个还不够么?” 银花娘恨恨道:“好个小贱人,竟将老大也甩开了,一个人缠住他……”她自然一心以为这女子必是铁花娘。 谁知神刀公子笑笑又道:“说来倒也好笑,这女子本来是那俞佩玉的未过门妻子,那俞佩玉死了,还未多久,她竟又跟上个俞佩玉……” 银花娘怔了怔,道:“你说的这女子到底是谁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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