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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而管宁此刻却在心中思索着另一问题:“白袍书生是谁……”这问题在他心中已困惑很久,但他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因为他说话的对象都另有关心之处,是以当他说“白袍书生”的时候,别人不但根本没有留意,而且还将话题引到自己关心的对象上去,这当然是他们谁也不会猜出管宁口中所说的“白袍书生”究竟是谁的缘故。

  此刻管宁又想将这问题问出,但眼见公孙左足垂首沉思,一时之间,也不便打扰。

  两人默然相对,心里思路虽不同,但想的却都是有关这四明山庄之事。

  此处位于深山,这条山路上达“四明山庄”的禁地,莫说武林中人,便是寻常游客,除了像管宁这样来自远方,又是特别凑巧的人之外,也都早得警告,谁也没有胆子擅入禁地,是以此地虽然风景绝佳,但却无人迹。

  空山寂寂,四野都静得很。

  静寂之中,远处突地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声,虽然听不甚清,但依稀尚可辨出是:“我是谁……我是谁……”三字。

  管宁心头一凛,凝神倾听,只听得这呼喊之声,越来越近,转瞬之间,似乎划过大半片山野,来势之速,竟令人难以置信。

  呼声更近,更响,四山回应,只震得管宁耳中嗡嗡作响。转目望去,公孙左足面上也变了颜色,双目凝注着呼声来处,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他是谁?管宁自然知道。他跨前一步,走到公孙左足身侧,方想说出这呼声的来历。

  但是——

  这震耳的呼声,却带着摇曳的余音,和四山的回响来到近前了。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林梢枝叶纷飞,随着这纷飞的枝叶,倏然落下一条人影。公孙左足大惊回顾,这人影白衫白履面目清?,虽然带着二分狼狈之态,却仍不掩其丰神之俊。

  他心中不禁为之猛然一跳,脱口低呼道:“原来是你!”

  却见这白袍书生身形一落地,呼声便戛然而止,一个飘身,掠到管宁身前,满面喜容地说道:“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管宁无可奈何地微笑一下,这白袍书生已自一把拉着他的臂膀,连声道:“走,走,快帮我,告诉我是谁。你答应过我的,想溜走可不行。”

  公孙左足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倏地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在他心中虽仅一闪而过,但却已使得武林之中又生出无数事端。

  管宁方觉臂膀一痛,身不由主地跟着白袍书生走了两步。

  哪知——

  公孙左足竟然大喝连声,飞身扑了上来,左掌微扬,扑面一掌,右肋微抬,肋下铁拐,电扫而出,拦腰扫来。这一连两招,俱都快得如雷击电掣,而且突兀其来地向白袍书生击来。管宁惊呼一声,眼看这一掌一拐,却已堪堪击在白袍书生身上。

  哪知白袍书生对这一掌一拐看也不看一眼,右手一带管宁,自己身形微微一闪。他闪动的幅度虽然极小,然而这一拐一掌竟堪堪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打过,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点。

  管宁惊魂方定,只觉自己掌心湿湿的,已然流出一身汗。

  这白袍书生身形之曼妙,使得公孙左足也为之一惊。他虽然久已知道这白袍书生的盛名,但始终没有和他交过手,此刻见他武功之高,竟犹在自己意料之外,心头一寒,同时沉肩收掌,撤拐,这一掌一拐吞吐之间又复递出。

  白袍书生衣袖微拂,带着管宁,滑开三尺。他武功虽未失,记忆却全失,茫然望了公孙左足一眼,沉声说道:“你是谁?干什么?”

  公孙左足冷笑一声。他和这白袍书生曾有数面之识,此刻见他竟是满脸不认得自己的模样,心中越发认定此人有诈,当下一提铁拐,游身进步,刷、刷,又是两招,口中喝道:“好狠的心肠,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将那么多人都置之死地!”

  白袍书生又是一愕。这跛丐说的话,他一点也听不明白,旋身错步,避开这有如狂风骤雨般击来的铁拐,一面喝道:“你说什么!”

  管宁心中一凛,知道公孙左足必定有了误会,才待解释几句,哪知公孙左足却又怒喝道:“以前我只当你虽然心狠手辣,行事不分善恶,但总算是条敢做敢为的汉子,因之才敬你三分,哪知你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哼哼,你既已在四明山庄染下满身血腥,此刻又何苦作出这种无耻之态来?哼哼,我公孙左足虽是技不如你,今日却也要和你拼了。”

  ▼第四回 真真假假

  公孙左足连声怒骂,连声冷笑,手中铁拐,更如狂飙般向白袍书生击下,不但招招快如闪电,招招狠辣无情,而且有攻无守,尽是进手招式,果然是一副拼命的样子,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剎那之间,林中树叶,被他的铁拐掌风,激得有如漫天花雨,飘飘而落。

  那白袍书生却仍然满心茫然。他搜遍记忆,也想不起自己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事,是以公孙左足骂他的话,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过没有,“血腥……血腥……”他心中暗地思忖,“难道那些尸身是被我杀的?”

  身形飘飘,带着管宁,从容地闪避开这公孙左足的招式,却未还手。

  公孙左足冷笑一声,“力劈华岳”、“石破天惊”、“五丁开山”,一连三招,招风如飙,当真有开山劈石之势。

  “君山双残”虽以轻功称誉天下,但他此刻使出的,却全是极为霸道的招式,一面连连冷笑。他见这白袍书生只守不攻,心中越发认定他做了亏心之事,是以不敢还手。

  管宁身不由主,随着这白袍书生的身形转来转去,只觉自己身躯四侧强风如刀,掌风拐影,不断地擦身而过,只要自己身躯稍微偏差一点,立时便有骨碎魂飞之祸。

  他虽非懦夫,但此刻也不禁吓得遍身冷汗涔涔而落,心中寻思道:“难道这公孙左足竟误认这白袍书生便是四明山庄中惨案凶手?”

  目光抬处,只见公孙左足目眦欲裂,势如疯虎,不由心头一凛,高声喝道:“老前辈,请住手,且听小可解释……”

  公孙左足冷笑一声,刷地一招,竟向管宁当头打来,口中大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哼哼,我只当你是个正直的少年,却想不到你竟也是个满口谎言的无耻匹夫。”

  他悲愤怨毒之下,竟不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管宁只觉耳旁风声如啸,眼看这一招势挟千钧的铁拐,已将击在自己头上,心中暗叹一声,还来不及再转第二个念头,只觉自己臂膀一紧,脚下一滑,身躯又不由自主地错开一些,这支眼看已将击在他身上的铁拐,便又堪堪落空。

  直到此刻,他还弄不清这公孙左足怎会向自己也施出杀手,微一定神,大喝道:“公孙前辈,此事定必有些误会,待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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