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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也许因为曾经歇了一会儿,那两匹灰马再行赶路之际,居然显得精神爽爽,脚程爽快了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已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鲍正行仍然负责赶车,他忽然回头对舒一照道:“这只是一个小镇而已,怎么说是一座大镇?”

  舒一照“哼”了一声,道:“这只是镇南的一个小角落,若要走过整座大镇,少说也要三几个月。”

  鲍正行冷冷道:“是不是以蜗牛的脚程来计算?”

  舒一照道:“不是蜗牛,是乌龟,只有乌龟才有‘脚程’三字可言,若是蜗牛,根本连脸也没有,又怎能说是‘脚程’哉?”

  “荒谬!”鲍正行说道:“谁说蜗牛没有脚?没有脚又怎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舒一照道:“蜗牛走路,只是凭着硬壳下的那一团软肉,软肉一挥动,它也就向前走动。”

  鲍正行道:“那一团软肉,其实就是蜗牛的脚。”

  “软脚?”

  “不错!若倒转来说的话,也并无不可。”

  “倒转来说?怎样倒转来说?”

  “‘软脚’二字倒转来说,那就是脚软了。”鲍正行悠然地说。

  常挂珠听得忍无可忍,骂道:“软脚也好,脚软也好,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换一对快马再这样消耗时候,沈总调度性命休矣!”他这么一骂,舒一照和鲍正行才肯住口。

  就在这时,迎面有两骑人马,徐徐地从长街北方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作书生打扮,另一个却是个神气十足的公子哥儿。

  舒一照一见,登时两眼暴睁,叫道:“来的正好,邹中亭那混蛋来也!”

  他这么一叫,那边的公子哥儿登时脸色一变,怒道:“前面胡乱叫唤是的什么人?”

  舒一照哈哈一笑,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向那公子哥儿抱了抱拳,道:“邹中亭,你还认得舒家大爷吗?”

  邹中亭眉毛一扬,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等不懂进退,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无赖!”

  舒一照又自一笑,道:“俺是无赖也好,有赖也好,此刻咱们狭路相逢,你欠俺的银子,该当清还了吧?”

  “胡说!”邹中亭怒道:“本公子几时欠你银子来着?”

  “呵呵,真懂得赖!”舒一照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欠俺连本带利总共是三万九千八百六十二两,今天少还一两也不可以!”

  邹中亭更急,道:“放屁!本公子只是借了一百两……”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接着又对身边那书生解释,道:“其实那并不是借,而是给这骗子骗了才是真的!”

  那书生大概二十八、九岁年纪,虽然相貌并无任何突出之处,但却气度沉稳,与邹中亭嚣张、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绝不相同。

  邹中亭向他说完之后,这书生才“哦”的一声,点了点头道:“是借也好,骗也好,区区一百几十两,就由在下代为清还好了。”

  邹中亭大不以为然,正要反驳,书生已把一锭银子取出,向舒一照道:“先还二十两。”

  “两”字出口,那锭二十两的银子已徐徐地向舒一照飞了过来。

  鲍正行却叫道:“别接,小心银子上涂了剧毒。”

  他这么一说,舒一照果然立刻避开,谁知那锭银子一掉落地上,立刻就爆炸起来。

  舒一照虽然已给鲍正行一语惊醒,但却也只是以为那锭银子可能会有毒而已,怎样也想不到那锭银子居然是一团炸药。

  这爆炸声虽然不算太响亮,但威力却相当惊人,只听得“砰”然一声,车厢已给炸掉一截,而舒一照也当场倒下,身上满是鲜血。

  车厢里还有人。

  就在爆炸响起之际,车厢里有两个人同时冲天般飞起。

  这两人,一个是“扇卷神州”白世儒,另一个则是血花宫碧血楼台总调度沈必理。

  沈必理中了唐门剧毒,如今正在昏迷之中,他能够冲天般飞起,那是因为白世儒抱着他之故。

  鲍正行大怒,铁杖一荡,人如出柙猛虎般冲向那个穿白衣的书生。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道:“鼠辈横行,真是可恶可怒!”随手一挥,十五根透骨钉向鲍正行直射而至。

  眼看鲍正行已闪躲不过,忽然一块长形铁板挡在他面前,十五根透骨钉立时纷纷落下。

  那块铁板,其实正是常挂珠的密底算盘。

  白衣书生轻叱一声,倏然从马鞍上飞跃而起,反手一掌向常挂珠迎面劈下。

  掌风陡起,常挂珠已身形一矮,白衣书生这一掌便落了空。

  但这白衣书生掌法奇诡,虽然一击不能中,但却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身子滴溜溜一转,又再向常挂珠背门直劈过去。

  常挂珠生平经历大小战阵最少数百,但从来也没有遇过那样刁钻快速的对手。

  只听得“啪”一声响,常挂珠背上已中了白衣书生一掌,登时脸色变成死灰,踉踉跄跄地向前直仆出去。

  邹中亭看得眉飞色舞,兴奋地叫道:“二十四少爷好武功,杀得好,杀得妙!最好把这些混蛋全都杀掉,杀得一个不留……”

  白衣书生听到这里,忽然住手回头盯着他的脸,道:“你说什么?”

  邹中亭一怔,隔了半晌才陪着笑道:“我是说,二十四少爷应该重重教训这些无赖,好让他们知道蜀——”

  “住嘴!”那白衣书生脸色倏地一寒道:“就算这几个都是骗子,那也罪不致死,但你却非要我杀人不可,那是什么居心?”

  邹中亭呆了一呆,好一会才能勉强笑道:“杀人的确不好,二十四少爷自己拿主意好了。”

  白衣书生脸色一沉,道:“我现在的主意是不再跟你这种人交朋友!”

  说完,身形一展,瞬即消失在街角里。

  鲍正行扶着常挂珠,怒声道:“这龟儿子心狠手辣,事后还说这些风凉话,真是烂肉瘟神倒路尸,没你娘鸟兴杀他妈的九千九百刀!”

  常挂珠这时脸色已稍为好转。

  他盯着鲍正行,忽然苦笑了一下,问道:“你近来武功进展怎样?”

  鲍正行干咳一声,道:“好像还是和从前差不多。”

  常挂珠嘿嘿一笑,道:“但你骂人的功夫,却是越来越出神入化,只怕那些老虔婆、泼妇也比不上了。”

  鲍正行道:“这家伙用下三滥手段伤人,难道还要对他客客气气?”

  常挂珠叹了口气,道:“若说别人下三滥,舒老四的手段也好不了多少。”

  这时,舒一照已站了起来,鲍正行急问道:“你伤得怎样啦?”

  舒一照摇摇头,道:“不重,只是皮肉损伤。”

  鲍正行才吁了口气,道:“算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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