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柳残阳 > 金雕龙纹 | 上页 下页
一一八


  楚云回首四顾,含有深意的一哂,沉声道:“请教詹大侠,列位如此劳师动众穷追不舍,亲请严当家的至大洪山走一趟,不知其因何在?”

  白煞者詹如龙大剌剌地道:“这个待严笑天这老匹夫去了自会明白,现在,不才问你,你们牛鬼蛇神的一大群在这里有何企图?地上这多纵横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朋友你与严笑天有何关系?与大洪山是友是敌?”

  楚云一直平淡含笑的面孔,这时突然一沉,目光隐射着令人起惶的煞气,于是,他那线条鲜明有力的脸庞,已在刹那间转变得有如一尊冷酷无比的魔像,语声仿佛一道水流,与他神色的转变同时响起,寒冷得几如结冻的壑谷:“詹如龙……”

  楚云后负的双手缓缓移到胸前,冷沉地吐出三个字,又生硬地道:“今天要想使严大当家的离此一步,只要你自信有此能耐,便不妨一试,严大当家乃在下拜兄,朋友们如与他结有任何瓜葛,在下一概代其承当,还有此间的满地尸体,正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说到这里,詹如龙,阁下应该知道在下与大洪山是敌是友了。”

  白煞者詹如龙乃大洪山二当家左拐子宋邦的八拜义弟,情同生死,一身武学,更是阴诡奇绝,兼而有之,詹如龙在大洪山的地位甚尊,他虽然不常驻于大洪山,但也掌着大洪山执法红旗之责,权位之尊,仅次于大洪山二当家有数几人而已,詹如龙本人又是南海一派最长辈分的高手,日常之间,备受同辈属下敬畏,他本人习性又是孤僻至极,是而,养成他目前的跋扈嚣张之气,却也不是偶然的呢。

  楚云的话,非但狂,而且傲得厉害,语锋之利,直刺得这位江湖上横闯了二十余年的白煞者面孔煞中带白,只管在那里冷笑不已,自然,这冷笑中,包含着无比的愤怒与杀机!

  忽然,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酸气冲天的南山一儒抢前了一步,仔细地在楚云面孔上打量,那副模样,一看即知他是在记忆中竭力搜寻着什么。

  一直沉默无语的大漠屠手库司,此刻倏而冷哼一声,如狼嗥般喝道:“酸老儿,就凭你注视本盟盟主的德行,已足够身卸八块之罪!”

  楚云微微一笑,再度用手势阻止即将发狠的大漠屠手。

  南山一儒用手抚额,苦苦寻思,突然——

  他失声大叫:“浪子楚云!”

  楚云尔雅的一拂长衫,微揖道:“关洛道上一别经年,不想前辈至今仍未遗忘在下,暌违日久,在下却怀念前辈至深哩……”

  南山一儒踏前两步,伸手与楚云相握,一面细细端详,边激动地道:“好小子,那时你行走武林未久,老夫已预卜你将来必然大有一番作为,今日一见,足证老夫之言无差,呵呵,云里青龙左老儿地下有知,亦定会为所传有人而含笑九泉了……”

  南山一儒语词中提到楚云恩师,不由令这位后起豪雄黯然垂首,是的,尽管恩师如何,尽管楚云此刻之力已足能傲啸武林,却又与他尸骨已寒的恩师有何补呢?

  自然,南山一儒杨文显成名之际,楚云尚不过初露头角,在三江五湖上的名望是不足以与南山一儒相较的,而且在辈分上,南山一儒也的确比楚云高一辈,南山一儒早年虽与楚云相识,甚至认识楚云授业恩师,但在交情上却也未见如何深厚,眼前南山一儒表现得如此热络,却也有他的用心,凭南山一儒在江湖上打滚了多年的经验,一眼之下,即已看出目前的情势错综复杂,而对方诸人之中,又有几人一望即知为武林高手的人物,而且,好似楚云更为这些人的领袖呢,南山一儒有意以故情束缚楚云,以便己方进退,更可减少一个强敌,所以,别看他简单的几句话,几个表情,却也用心良苦,含有深意呢。

  这时,南山一儒又捋唇上的胡子,呵呵笑道:“小子,不久前与本山黎姑娘那档子事,大约那蒙面人就是你了,好家伙,真不得了,老夫几个险些还栽在你手中呢,我这个前辈师长倒真有些承担不起哩,呵呵……”

  楚云微微一笑,南山一儒又亲热地道:“小子,你眼见师长辈不认,该当何罪?该当何罚?倒是老夫我双目未花,十足把你认出来了……”

  蓦而——一串冷涩的冷笑声压住了南山一儒的语声,阴恻恻地道:“杨兄,眼前不是攀交情,拉关系的时候,你快些将话讲完,詹某好送这位楚大英雄上路!”

  南山一儒杨文显语声蓦然噎住,面色十分难看,他强颜一笑,回首道:“詹红旗,目前之事,尚请暂予缓冲,以便老夫与楚老弟商讨一个解决方法……”

  白煞者神色倏寒,毫无一点人味地道:“商讨?在这姓楚的揽下本山追捕之人以后?在他出言顶撞辱骂詹某之下?在这批江湖鼠辈之前?哼哼,杨兄,如若阁下另有图谋不妨袖手一旁,由詹某自行处理担待,回山后咱们再论是非!”

  南山一儒万料不到白煞者在这种场面之下说出这种话来,他在大洪山的地位虽然不若白煞者崇高,却也是第一流人物,当着如此众多的敌友之前,被白煞者抢白得如此下不了台,心头的愤怒,自是无可言喻,但到底姜是老的辣,南山一儒竭力平下心中一口气,使面部肌肉尽量放得和缓,强颜一笑道:“岂敢,岂敢,詹兄大任在身,老夫自应追随左右,听候差遣,怎能做那鹬蚌之争的懵懂傻事?”

  白煞者詹如龙冷冷地道:“那么,你且退下一旁。”

  南山一儒仍然强笑着绥绥站到旁边,不过,任是他如何忍耐掩饰,面孔上的愤怒,依旧不能瞒过一个明眼之人。

  楚云看着这一幕内斗式的闹剧,心头不禁暗自一哂,忖道:“这白煞者詹如龙名气甚大,一身所学闻说更属惊人,但是,就凭他这待人处世的方法,却是低之又劣,不及一个髻龄稚童,南山一儒一心想套亲近,却被他当头一盆冷水,他却不知道这盆冷水泼下,已带给他们目前不可弥补的裂痕了……”

  想着,白煞者已回头向他带领的各人做了一个手势,自己亦轻轻退后两步,细长的双目微闭,阴冷地道:“严笑天,白煞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来,詹某要叫你一尝南海门的奇绝之技。”

  狐偃罗汉严笑天蓦然仰首狂笑,大声道:“好极,俺老严昔日也听闻过你这浑身带着盐水腥臭的鸟名,俺老严若不教训于你,你这水底爬上来的东西也不会知道在师娘怀里吃奶尚未吃够。”

  他一面说,右手微闪,金芒晃处,一柄奇异的兵刃,已辉耀闪亮的握在手中,随着左手一个奇妙的回转,全身已向斜斜偏出。

  正当狐偃罗汉这个攻击的势子始才展开,一个尔雅的声音已悠然传来。

  “严兄且慢。”

  随着语声,一条淡青的瘦削人影,已然飘到狐偃罗汉身前,甫一停身,便回首一笑道:“严兄今日与在下初次见面,这一阵仗便由在下代替,差强算是愚弟的见面礼吧。”


太玄书阁(xuge.org)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