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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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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谢府之内,曲槛回廊,高堂深院,一进连一进,也不知占地多少。陈春喜一路行去,穿院过宇,但见一时雕梁画栋,一时绿窗朱户,一时又花卉杂植,兼具假山亭榭之妙。 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走入如此华丽宽大的宅第,险险目迷五色,连方向也弄不清楚。心想,这么大的一座府第,要多少人才住得满啊?不过她一路上倒是很少看见人,只碰见过两个仆妇,还有三个丫鬟。 玉莲带她走入一个房间内,陈春喜一看,心中暗惊,忖道:“难道让我住在这儿?” 原来这个房间,陈设得高贵雅淡之极,所有的家具装饰,都是上好质料,陈春喜虽然没见过世面,可是在这间房间中,便感觉得到一种说不出的气氛,好像能使一个人马上变得高贵起来。 玉莲道:“陈姑娘,请随意歇息吧!” 陈春喜讶道:“我住在这里么?唉!我用不着住这么好的房间。” 玉莲道:“这个房间,以前胡大小姐也住过。” 陈春喜忙道:“那么我更不配住在这里了。” 玉莲沉吟一下,道:“假如你向大少爷说,你不喜欢这个房间,他或者让你换一间。” 陈春喜忙道:“不,我喜欢极了。”她出身渔村,所接触的都是朴俭渔民,是以性情直率坦白,爽爽快快的说出心中的感想。 玉莲道:“这样说来,你不是不想住这里,是也不是?” 陈春喜道:“是的,这么漂亮的房间,谁不想住呢?” 玉莲道:“那就算了。”她叫了一声,只见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出现在门口。 玉莲道:“小娟,你服侍这位陈姑娘,让她洗澡更衣和休息。你在隔壁房间,随时听候使唤。” 小娟应了一声,玉莲这才离开。 她才走出院门,一个仆妇守候在廊上,向她道:“莲姑娘,夫人要你去见她。” 玉莲点点头,走到内室,便见到谢夫人。但见这个容颜媚艳的妇人,眉头深锁,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玉莲上前行礼,道:“夫人召唤小婢,不知有什么吩咐?” 谢夫人道:“你把陈春喜带到那个不祥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玉莲忙道:“那是少爷的吩咐,小婢哪敢擅自作主。”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倔强。” 玉莲陪笑道:“小婢也想到,夫人心里或者会不高兴,所以想使陈姑娘自动提出不要住在那个房间,但她很喜欢那房间,还老实的说了出来。小婢一看她是个坦率的老实人,若然劝她,说不定她会把所有的话,原原本本都告诉少爷,所以又不敢劝了。” 谢夫人道:“我得去问一问高半仙才行了。” 玉莲道:“上一回他怎么说的?” 谢夫人道:“他说那座院子风水不对,特别不宜阴人居住,若是主人内眷,必致家宅不安,甚至有凶亡之事。上回是胡玉真居住,高半仙说,这件婚事必将平地起风波,不欢而散。” 玉莲道:“小婢曾听少爷提过几次,所以只知道一点,但不详细。少爷说他绝不信这一套,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谢夫人叹口气,道:“他就是这么倔强,殊不知一个人无论有多少本事,也敌不过命运。他现在年轻气盛,不信这一套,但等到年纪老了,就晓得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了。” 玉莲道:“少爷确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谢夫人道:“大凡是年轻之人,加上聪明才智过人,以及练有一身武功的,都不免会有一段狂傲自大的时期。像他这种人,我可瞧得多了。” 玉莲马上问道:“那些人后来都变了么?” 谢夫人道:“当然啦!到了年纪老大,钉子碰得多了,晓得人生中一切事情的成功失败,完全靠命运,而不是人力所能左右。到他们悟出此理时,他们已经老了,想重新再开始,已来不及了。” 玉莲道:“好在少爷不一定会喜欢陈姑娘,小婢是想到这一点,才稍稍放心。” 谢夫人道:“男女之间的事,难说得很。陈春喜虽然出身贫寒,可是她有许多优点,不是一般闺秀可以比得上的。例如她性情淳朴率直,又充满了青春活力。至于她的仪态修养等等,只要她肯学,肯力争上游,定然不成问题。所以,久而久之,阿辰喜欢上她,也不是稀奇之事。” 这时陈春喜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她即使在入浴之时,也遭遇了不少尴尬之事。 原来谢辰这等富贵人家,样样讲究,洗澡的设备和价值昂贵的香澡豆,都使她这个土包子不知如何使用。 她换的衣服,完全是婢女小娟另外拿来的,不但合身适体,而且质料甚佳,穿在身上,十分舒服。 小娟已替她梳头装扮过,因而她揽镜自照之时,几乎认不得自己了。 不过在别人看来,她虽然打扮得跟一般的闺秀小姐一样,但她仍俱有一种淳朴的和充满活力的味道。 晚饭时,她被带领到邻院中的饭厅,发现只有谢辰一人,另外玉莲也随侍在一边。 谢辰看见她进来,眼中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陈春喜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老实又带点失措地,坐在谢辰指点的座位上。 那些美味的菜肴,使陈春喜觉得老是吃不够似的。但那些周道的服侍,却又令她有点不安,因为她长到这么大,一向事事自己动手,近两三年来,更要招呼父亲和哥哥,一切家务,都是她做的。现在连饭也不必盛添,这在一个做惯事情的勤快的人,反而觉得不舒服。 谢辰一直很少开口,陈春喜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一个怎样地位的人,所以也不敢说话。反而是玉莲间中问起一些她家的情形,又问到她以往的生活情况,才算是打破沉默。 此后一连两天,陈春喜整日无所事事,只在午晚用饭之时,才见到谢辰。 她马上就感到闷得发慌,而由于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在谢辰府中,处于何种地位?所以她不敢乱跑,老是耽在一个地方,连胃口也没有了。 本来她每次用饭之时,见到谢辰,都想问他传艺之事。但是谢辰的沉默,使她感到别扭而说不出口。 这天晚上,她下了决心,等到饭后,谢辰要回到书房之时,她鼓足勇气,叫道:“谢大少……” 谢辰淡淡看她一眼,道:“有话到书房来说。” 陈春喜感到他口气不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到得书房,但见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方宽敞明亮,四下签架牙轴,琳琅满目,藏书甚是丰富。另外在壁上挂有刀剑琴箫等物,颇为雅致。 陈春喜总是觉得这个年轻男子,笼罩着一股抑郁之意。因此,她一见到他时,就会泛起了同情之感。 现在谢辰仍然是那种懒洋洋的样子,好像天下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陈春喜站在一旁,谢辰指指对面的椅子,道:“你且坐下来。” 她摇头道:“不,我站站就行。” 谢辰固执地道:“你坐下来。” 陈春喜道:“我已经坐得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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