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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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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拿刀的,持棍的,还都恨恨不休,仿佛非得把裘文焕绑起来抬走,再收拾一顿,方才出气。然而这时车里的纳兰大姑娘和小姑娘,都又传下话来,由那老仆窦老头儿来跟罗寿说:“你们打昏的这个人,他不是贼,我们敢保他,因为我们认识他,你们这些人是整天打群架,欺负人,无法无天,现在我们两位姑娘都说了,你们要再不完,不走,可就要叫衙门人来啦!” 罗寿这些人到底是不敢跟沾着点官儿的人发狠,同时罗寿特别佩服那个挑水的,心中说:“我跟这姓裘的打,我都不行,这挑水的一扁担,就把他打晕了,可见北京城真是藏龙卧虎,此人必定是一位侠客”,于是他先拦住手下人都不要再动手,他也顾不得裘文焕了,就上前向那挑水的抱拳,问:“请问贵姓大名?” 但这挑水的只象个挑水的,年有三十来岁,直发怔,又直笑,说:“我还当他是个贼,你们是捉贼的呢,我才趁势打了他一扁担。哎呀他又动弹了,幸亏我没有把他打死。原来他不是贼,这可也不怪我,我弄错啦!得啦!现在没我的事儿啦,你们也不用问我姓什么啦,我要走了!” 可是铁环刀罗寿的那些人,都以为他是“真人不露相”,就把他团团的围住了,要请他到镖店去。这挑水的人不过因为管了这么一点闲事,拿扁担打了一下,——可是他也没想到竟打得那么巧,他倒成了武艺超群,被众镖头惊讶而且钦佩的一位大侠客了,弄得他走不开啦,他急得不住地摆手,在人群里说:“喂!喂!我可真不说假话!我哪儿懂得练武呀?我是给宅里雇的,因为我们老爷讲究喝茶,还非得喝城里‘四眼井’里的甜水,我才给他去挑,我好多管闲事,我可也对不起这人,人家既不是贼,我只听你们嚷嚷,我就抡扁担打人家,差一点儿没打出漏子来!……” 罗寿仍然抱拳,说:“朋友!请你赏个脸,到敝镖店里,我们谈一谈,今天虽是跟这姓裘的惹了一场气,可是幸喜也遇见了一位高人,敝镖店里今天要摆一桌酒……” 这些人在这里捣麻烦,人是越聚越多,那边的裘文焕早就坐起来了,脑皮确被打青了一块,但也没出血,纳兰大姑娘看着他很是可怜,当时便腾出最后边的一辆车,几个赶车的一齐上手,就把裘文焕抬到这辆车上。可是问裘文焕现在哪儿住,打算把他送回去,他却说他没有家,也没地方住,弄得那老仆人——窦老头儿,倒很是着急,说:“他一定是受了内伤,可是往哪儿送他呢? 迷人除了好打架,其实人倒好的,在骆马湖又幸亏他给出了一回力,现在也不能够不管他呀?……” 这时幸是纳兰大姑娘在车上又吩咐了一句,说:“把他拉回宅去吧,叫他在门房歇歇去,咱们宅里现在也用人,窦顺,你把他送回去吧!” 说毕,纳兰氏二位姑娘和亲戚人等的四辆车,都又往南去了。 窦老头儿却乘一辆车折回,把裘文焕送到了东城:纳兰家的“公馆”,就叫他住在门房养头上的那块伤。 ▼第七章 初入朱门探宝刀 纳兰氏的家中,目前已经不象早先那样的清贫,因为少爷桂祥已有了差使,家道从前年起,就渐渐的变好一些了,把典质出去多年的房屋,也赎回自住,房子虽不太大,可也是三重院落,前院有门房,是专为男仆居住,管看门,并管传达的。现在纳兰老副将虽巳病故,但二位姑娘都已长了起来,且已决定孝服满后,即将入宫应选秀女,前途无限。老亲旧友谁敢显出炎凉之态,而和他家疏远?所以现在老副将的开吊,设祭诵经等等的事,很有不少的亲友争着给忙碌,人家银子也有,清江浦吴棠知县,馈赠的那三百两银子。也不能一时花完,不过京城的规矩,灵柩只许出城,不准进城,纳兰老副将的灵柩现今停在永定门外石佛寺,昨天已经开过吊了,但是今天还要去供饭,烧纸。以后天天如此,再有十几天才能够安葬。现在这几辆车上,有她们的兄弟,还有至亲,不想才走到正阳桥,就遇见了裘文焕被打的事,若没有裘文焕,她们姊妹和灵柩,也不能平安返京,所以现在也算是“感恩图报”,就把裘文焕送到了她们的家宅。 下了车,窦老头儿倒有点纳闷,因为裘文焕也不用谁搀扶,他就自己下来了,跟着窦老头进了门房,这时他的精神哪象曾经晕倒过一回。他的脑袋,慢说用扁担打,就是用铁锤子砸,也恐怕砸不晕了。他进了屋就自己例茶喝,他可真渴了,一连喝了四五碗,窦老头儿欢喜得直眦须子,说:“好!好!只要没打伤太重就好,刚才看你趴在地下那个样儿,我可真害怕,现在我放心了,因咱们是患难朋友吗!你喝酒不喝?我这儿有好陈绍,刚开坛的。” 裘文焕摆手说:“我不喝。” 窦老头儿又说:“你来得好,因为我不能长在这儿待着,我那三个儿子,二的在宫里,大的在銮舆卫,用得着我再给人家看门,当小使吗?这两天因为丧事没完,我不能够不帮点忙,丧事完了我就得回我的家当老太爷去啦。可是这儿没有个人也是不行,雇个闲杂人,又靠不住,你总是个熟人,又有本事,人也忠厚,在这儿看门真合适,虽然也没有什么多大好处,可是总比常飘流着强啊!我说老裘,你是我的老兄弟,咱们是自己人啦,你得听我的话,你的这身衣裳,可得换一换,等大爷回来,我跟他给你要几件衣裳,你就换上,因为你别看这宅门小,可是亲友多,旗人家,更好体面,听差的也得讲究点衣裳……” 裘文焕却说:“老大叔!你的盛意真叫我感激不尽,可是我本是个粗人,不曾给人听差……” 窦老头儿却说:“你说错了,谁又是个细人呢?慢慢练着就好了,当听差还有什么难处吗?” 裘文焕又说:“我是洒脱惯了,受不了拘束。” 窦老头儿说:“不要紧,这儿的大爷跟大奶奶全都没脾气,又没有老太太,二姑娘人也很好,大姑娘虽说有点脾气,可是待人也宽,对你更得有个担待,再说你在这儿又只管看门回事,其实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扫院子都许用不着你。不过即是有个门房,就得有个门上人,这才显着排场,其实你就是天天在这儿睡觉——可就是别唱戏——因为得规矩才行。” 裘文焕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干。” 窦老头儿怔了怔,又说:“你一定是以为这事没出息,其实在这儿出息才大呢!两位姑娘不久就要被选入宫,说不定就是娘娘,这儿就是娘娘的娘家,房子都得重新盖,上下听差的不知要添多少,你要是愿意在这儿,保管大管家是你的,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可以保举你进宫去伺候皇上,当一名侍卫……” 裘文焕一听“侍卫”这两个字,他突然显出特别的注意,赶紧问道:“什么叫侍卫?” 窦老头儿说:“侍卫就是跟着皇上,保护皇上的,就好象是皇上的保镖的。有头品侍卫、二品侍卫,那非得是亲友近派,象你可不能当,你只能当一个三品侍卫,挂着刀站在宫门……” 裘文焕赶紧又问:“那口刀是皇上给,还是自己预备?” 窦老头说:“刀是官发的。” 裘文焕又说:“是宝刀?还是平凡的刀?” 窦老头儿发怔了一下,说:“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怎么刀还分宝不宝呢?” 裘文焕兴奋看说:“宝刀就是能够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窦老头儿摇头说:“我没听说有那么快的刀,可是皇上家里一定有,也许将来你把皇上伺候好了,皇上能够赏你一口。” 裘文焕说:“伺候皇上是怎样伺候?是不是皇上叫我去杀谁我就得去杀?” 窦老头儿说:“皇上也不是不讲理呀!再说深宫大内,譬如有人招恼了皇上,那是得交慎刑司衙门去拷问,有的立毙杖下,有的拉到菜市口去正法,侍卫并不是刽子手。” 裘文焕又问:“假若宫中的妃嫔有错,皇上叫来侍卫,交给侍卫一口宝刀,命他去杀某某妃嫔,这侍卫是不是得去下手呀?” 窦老头儿更发怔了,说:“宫里也从来没有这事儿呀?不过,皇上说话可是金口玉言,慢说叫你去杀妃嫔,就是叫你自己抹脖子,你也得当时就遵旨,——这不过都是譬喻,一辈子可也没这事,因为皇上才是慈心善心的一位佛爷呢!皇上是龙,——‘真龙天子’,所以侍卫就叫做‘虾’,虾是保护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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