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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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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又决定了一回,就悄悄地爬起来,下了床,偷偷地出屋到了书房,收拾行李,并开了柜门,拿出那白绸汗巾,红睡鞋,都藏在行李包袱里,系好,然后再偷偷摸摸地回到太太的床上。银灯黯黯,见柏秀卿睡得正香,那双三角眼睛,虽然闭着,可还象带着厉害,他就心说:“这个妒妇!要不是你,我早就找苏小琴去啦!” 决定明天跟她实说,明人不做暗事,反正我居心无愧,我只是必需给人家送回那两件东西,并不是再去娶一个老婆。于是就坐在床上等着,不觉着窗上已现曙色,又待了一会儿,竟然大亮了,鸡也叫过了半天,睡态惺忪的柏秀卿,这时才睁开了她的那双三角眼,就生气地问说:“你没睡觉吗?在这儿坐着干吗啦?又犯了什么相思病啦?” 楚江涯说:“我是要告诉告诉你。” 遂把昨天所见的那几个凶横的“卖艺的人”,以及受了气的事情说了,并且还追述了前次到洛阳去,见了苏小琴,打过架,也拾来那一幅白绸汗巾和两只绣花的红睡鞋的事情,都说了,并且说:“我只再走这一趟,我决定不跟那些卖艺的人拚命恶斗,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往哪里去。同时我到洛阳,这回也只是专为还东西,决不去见苏小琴的面。” 宛转地说着,随时还提防着太太会在床上乱滚着大闹,却万也没想到,柏秀卿的神色倒很平和,只是仿佛斟酌了半天,笑了一声,点点头说:“那么你就走吧!反正我也知道这些日,你在家里连觉都睡不好,我劝你是劝不成,拦又拦不住。好吧!你要打算今天走,你现在就收拾去吧!你要早把话说明白了,我早就叫你走啦,我还真能够拴住捆住我的丈夫吗?” 楚江涯遂下了床,说:“你既这样度量宽大,我倒无话可说了!我只有早点回来就是。” 柏秀卿皱着眉说:“得啦!还说什么呢!别的都不要紧,我只盼着你一路平安,别再出什么事情就得了!”言下有悲惨之意。 楚江涯发誓似的说:“你就放心!决不能再有什么事。我说句叫江湖笑话的话;我心里已经改变主意了,跟着那些个卖艺的人只走一两程,我就决不再跟了。到了洛阳我是决不去亲见那苏小琴。” 柏秀卿说:“见不见随你,我才不管呢!” 楚江涯笑着说:“我想见人家也见不着,自从那夜伏牛岗比剑,她早把我看成仇人了。我也许不到洛阳,在路上若遇见往那边去的靠得住的人,我就把汗巾绣鞋都包好,托人给带了去,也不露出我的真名姓!” 柏秀卿笑着说:“我料你自己也是不敢把那东西给人送到家门!不过你托谁送去,谁也得准挨打,因为,这不是羞辱人家的姑娘吗?” 楚江涯也怔了一怔,又笑着说:“到时再说吧!” 柏秀卿说:“我因为怕你弄成个痰迷心,我才不敢再拦阻你啦!得啦,就由着你去吧!就由着你的命闯吧!咳!” 楚江涯此时却又有一点犹疑。忽听窗外有仆人嚷着说:“柜上的先生来了!” 楚江涯说:“请他进屋来吧。” 自己先出外屋去迎,柏秀卿在里间下了床,放下了绸门帘,那钱庄里的写账先生一进来就气恼地说:“少当家的,你说这事有多气人!柜上的人到归德府去了三四趟,都没见着他,敢则又跑到北京城去了,这不但是赖账,简直是逃账,想要不认了。两千银子不算少数,咱们柜上一共才多少本钱?凭着势力他就把咱们坑了?不行,少当家的!只有你去辛苦一趟吧!那人就怕你。你快走一趟北京吧!” 楚江涯说:“得啦得啦,你就说实话吧!魁元店里住的那几个卖艺的人到底走了没有?” 写账的先生一听,倒呆住了,答不出来一句话。 楚江涯就把话说明了,说:“我已跟家中的人商量好了,只要那几个人一走,我就随后去追!” 写账先生说:“他们已经走了,天刚亮,城门才开的时候,就都骑着马带着刀枪走了!” 楚江涯一听,不由得惊讶地说:“啊!……” 写账先生又说:“我听魁元店的掌柜说,他们也不象是卖艺的,大概是往远方办案的官人。可也不象。四通镖店的千里腿陈润,昨日也去看了一看他们,他只认出其中的一个人。” 楚江涯赶紧问说:“他认识哪一个?” 写账先生说:“他叫你小心,他认得那个小娘们,那可不是好惹的,那小娘们武艺高强,她是三十年前黄风山寡妇寨云二寡妇黑魔女的女儿,她名叫云媚儿,外号叫小魔女。” 楚江涯冷笑着说:“好名字,既有这个贼女在其中,可见那些人都是强盗?” 写账先生摇头道:“也不一定!不过,少当家的你可要提防点那小娘们!听说她也直跟魁元店的掌柜的打呀你的姓名。” 楚江涯看见他太太正扒着帘缝往外偷听,他就赶紧催着说:“你就快回去吧!我就去追赶他们。不过,若看出他们是江湖上的小贼,不值得一斗,那我也许只追二三十里地,我就回来。” 他把这个写账的先生送出屋去,顺便就叫仆人给他备马。他又回到屋里,柏秀卿却只惊疑地向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又出来了些黑魔,小魔,二寡妇跟小娘们呀?” 楚江涯笑着说:“那都是卖艺的人的外号,其实都是些男子,没有女的。” 柏秀卿又“哼”了一声,楚江涯却匆匆地洗脸,穿衣裳,到书房拿宝剑,提包袱。走出了门,他的马已在门前备好,柏秀卿带着一个丫鬟两个仆妇送他出来,眼泪荧荧地望着他,他就上了马,说:“我回来得一定快!” 挥鞭就走了,出了村口,他还回首望了望,然后就决心催马走去。蹄声得得,尘烟滚滚,找着了大路,一直往北,他一直就跑出了二十多里地,来到了一个市镇,他这才驻了马向人询问,那些人是何时从此处过去的! 原来那些个人确实是早晨由此处过去的,转往西面去了,大约这时候已经走出很远了,楚江涯于是离了这市镇,也寻着了往西去的大道,又一直走去,他当日就赶到了郑州,在南关外找了店住下。次日天才黎明,他就备了马付了店钱,骑着马到大道旁去等着。他心里想:“昨晚那些个人,必定也住在郑州,他们无论是住在西关或南关,今天也得由这里经过。我得叫他们看看,我到底追赶来了,看他们把我如何!” 于是他就在此等候着,时时向城那边去望。可是由那边来的人,马,车辆,陆续不绝,倒真不少。他在马上等了半天,又下了马等了半天,更因为口渴了,往西边去找了一家野茶馆,坐在凉棚下,喝了茶,吃了饭,又等了半天。太阳已由东方转到正南,十分炎热,路上往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仍不见那些人由这地方过,他不免急躁,就想:“莫非他们是往北去啦?或者是在这里住下了,要在此卖艺吗?” 当下他就付了茶饭钱,离了这里,策马又回到南关。打听了半天,各店里都没住着那帮人。他又骑着马到了西关。郑州的西关也很繁盛,店房也很不少,他才来到了这里,刚下马要去向人询问,却见路上的人都站住了,都惊讶地向西去望,楚江涯也赶紧躲避到道旁,就啃“踏踏踏”的一阵马蹄 声,由西边宋了两匹马,都是黑色的,头一匹马上就坐的是那小魔女云媚儿,这个小娘们还穿着一身红,鬓边插着一朵石榴花,双手勒着缰绳,身子几乎扒在马背上飞驰,并且回首望着后边马上的一个三十来岁的黄脸大汉,发出“格格”的笑声。楚江涯就大声喊说:“好呀!” 街上的人都一齐用眼来注意他,此时黄脸大汉的马也到临近,此人就扭脸看了看楚江涯,当时将马收住,眼睛一瞪,问说:“你叫什么好?” 楚江涯指着说:“我说的是才过去的那位堂客,马骑得真好!” 黄脸大权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楚江涯笑一笑,说:“我就是专跟着他们,为看把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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