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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于梵心中一跳,问道:“你是说师傅临走的时候没有跟你老人家打招呼?”

  “是的!”宋掌柜道:“你师兄雇车走的时候,还是我店里的二愣子看见的,他告诉我,我还不相信,过去一看,才看到店门关了,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有人,因为我店里的事忙,到了这会才有空,我正想赶去看看呢!”

  于梵道:“宋大叔,我跟你老人家一道去吧!”

  宋掌柜叹了口气,道:“你师傅平时最喜欢你了,他走之时,怎么会不告诉你呢?真是奇怪。”

  于梵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些什么不祥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因而对宋掌柜的话没有回答。

  他们两人走到长兴铁铺之前,于梵只见原先日夜敞开的大门,此刻关得紧紧的,门上还锁了一个大锁,显然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掌柜的走到门前,自袖里拿出一个小铁橇,侧首说道:“他们把门锁上了,连钥匙都没留下,所以我带来一个铁橇……”

  于梵没等他说完话,走到门前,抓住铜锁,用力一拧,只听“喀”地一声,便已把铜锁连门上的铁环一齐扭下来了。

  宋掌柜吁了口气,惊道:“于梵,你这手功夫真不简单,怪不得我听人家说你曾经把两条牛都给掀翻了……”

  于梵心中悬念着龚江的安危,也没有理会宋掌柜,推开了大门行了进去。

  房内一片黑暗,就连那日夜未熄的炉火,此时也已熄灭了,整个屋子充满了煤炭被泼水熄灭的臭味。

  于梵喃喃道:“奇怪!他们怎么走得这样匆忙?竟然连熄火都用水泼,屋里的工具也没收拾一下……”

  宋掌柜站在门口道:“于梵,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回家去拿灯来。”

  于梵道:“钱大叔,不必了。我晓得灯在哪里。”

  他站在屋里一会儿,眼睛已经适应屋内的黑暗,加上他在此生活了两年,室内的摆设都很清楚,是以径自摸黑行到平时摆油灯的地方。

  他找到了火石,燃着油灯,室内顿时明亮起来,宋掌柜游目四顾,只见屋里乱糟糟的,不由摇头道:“唉!他们走的真匆忙,连东西都没有收拾一下,看来老龚好像不想再吃这行饭了……”

  他诧异地问道:“于梵,你师傅本来说是要搬到杭州去开铁铺,怎么这些工具都没有带去?”

  于梵脸色沉重地道:“恐怕我师傅没有走成,走的是那两个逆徒!”

  宋掌柜不明白于梵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愕了一愕,问道:“于梵,你……”

  于梵道:“宋大叔,你在这儿等等,我到里面去看看。”

  来掌柜心中寒凛,一见到于梵要走,连忙走上去,道:“于梵,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吧!”

  于梵望了他一眼,也没拒绝,持着油灯,领先向着内室走去。

  他首先便向龚江的卧房行去,还没走到甬道拐角处,已见到师傅平时用来撑着走路的铁拐竟然横在甬道,尖刃的那一端插在墙上,把砖墙都穿了一个孔。

  他的脸色一变,拔下了铁拐,急步走到龚江所住的那间卧房。

  还未进房,他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进鼻端,抢步进了房随着灯光闪烁,只见龚江上身垂落地上,下半身还挂在床档边,背上露出一支尖尖的剑刃。

  于梵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彷佛觉得那技发亮的尖刀正是插在自己的心里一般。

  他明知师傅在那一剑之下,定然已经死去,可是他依旧忍不住呼唤道:“师傅!”

  龚江身上的血都已经干涸了,如何还能够回答他的话?回答他的只是室内传来的回声,和身后宋掌柜发出一声尖叫。

  于梵把铁拐一丢,放下手里的油灯,蹲下身去扶起龚江,只见师傅双眼圆睁,嘴角流出血水,胸前插着一枝短剑。

  从那剑刃入体的深度看来,可见那谋害龚江的人费了多大的力量,似乎唯恐龚江不会在这一剑之下丧命一样……

  ▼第十章 白刃红尘

  于梵睁大了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眨都不眨动一下,紧紧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龚江身上。

  他要把师傅惨死的模样,借着深深的凝注,而嵌印入心底,这样,他将永远不会忘怀师傅是如何死的,他将来在抓到那两个凶手的时候,将不会因为他们的哀求,而放过他们。

  龚江那惨死的情状,愈是深印他的心底,他的心愈是抽痛,痛得他的身躯都在微微打颤。

  他的泪水,忍不住像泉水般的眼泪流出,从他那双仍未眨动一下的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渐渐地变成粉红色,终于流出来的全是血水。

  蓦地,他大吼一声,身形旋动,一拳捣在墙上,顿时,把那培土墙击穿一个大洞,泥土石灰簌簌不停的从墙上跌落下来。

  于梵把心底的痛苦,郁闷,愤恨,都借着这一拳发泄出去,可见这一拳的力量有多大了,几乎使他一条手臂都穿过墙壁去。

  他缓缓把右臂从壁洞中拔了出来,心中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他突然听得身后传来急速喘气的声音,猛地一个大旋身,他蓄足了劲道,便待飞拳攻出。

  随着那摇曳的灯光闪动,他只见宋掌柜满脸铁青,背部贴着门上,正在撑持着要站起来。

  宋掌柜是个做生意的老实人,何曾见过人被杀死的模样,并且这个惨死的人还是不久以前跟他做过生意,平常时时可见的龚江。

  当他看到龚江胸前被插了一柄利刃,横尸于床的惨状时,他的全身瘫软,再也站立不住,坐倒在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直到被于梵的那声大吼把他的神智震醒,他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

  哪知他气喘如牛,还没站稳身形,已见到于梵眼中流着血泪,放射出凶厉的光芒,像尊杀神似的挥拳旋身过来。

  他惊叫一声,刚站起的身躯又软了下去,连爬带滚的要往外面逃去。

  于梵一个箭步窜出,抓起了宋掌柜的身躯提了起来……

  宋掌柜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颤声道:“于……于贤侄,我……”

  于梵看到他那个样子直想好笑,可是他身遭大变,心里有如刀割,又如何笑得出来。

  他的神色肃穆,沉声道:“宋大叔,你定定神,小侄有事情要交代你。”

  宋掌柜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颤声道:“于贤侄,你……你把手放开……”

  于梵托起来掌柜的身体,将他摆放在屋角的椅子上,然后拿起摆在小几上的茶壶,道:“宋大叔,你喝点水定定神吧!”

  宋掌柜捧着茶壶,连喝了几口凉茶,方始呼了口气,定过神来。

  他擦了把额际的汗水,忍不住又心有余悸的望了床上的尸体一眼,道:“于……于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于梵道:“我师傅已被人谋害了。”

  “我知道……可是……”宋掌柜咽了口唾液,问道:“你师傅是个好人,又有谁会谋害他呢?”

  于梵眼中涌出凌厉凶煞的光芒,沉声道:“那两个贼子弒师潜逃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们,为师傅报此大仇!”

  宋掌柜见到他那股凶煞的模样,心中颤悚,口吃地道:“你是说杀你师傅的是你那两个师兄……”

  “什么师兄?”于梵怒吼道:“他们是两个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他激动地解说道:“他们还不是看师傅卖了房子,身边有钱,这才偷偷的趁师傅午睡的时候,走进来暗害他?”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悲恸地道:“他们好毒的心,这一剑刺得如此之深,竟然把师傅整个人都钉在床板上,想必是师傅在梦中痛醒过来,一见是他们两个,所以才抓住铁拐,尽他老人家最后的力量,把铁拐掷出……”

  宋掌柜听到此处,忍不住转过脸去,望着门外走道的墙上留下的那个被铁拐击中的深洞。

  他暗暗打了个寒颤,忖道:“想不到龚拐子像是风吹就要倒的一副样子,也会有这么一手功夫……”

  他想到了龚江平时对待邻人是那样和善,如今却落得如此惨死,禁不住为之叹息不已。

  叹息声中,他只见于梵用手掩着龚江张开的眼睛,嘴里喃喃有词,不晓得在默祷些什么。

  于梵对着师傅的尸体,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两个弒师的逆徒抓住,然后带回师傅的墓前以他们的热血头颅来祭奠龚江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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