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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于梵目光一烁,已瞥见沉重飞快地冲了过来,他沉喝一声,飞起一脚,把身前的椅子踢得飞起,向沉重撞去,然后一拉夏苹,往侧边推去,道:“你快到那边去躲一躲。”

  他本来的意思是唯恐夏苹拉住自己的衣服,妨碍到自己跟沉重的搏斗,这才藉踢出椅子的机会,阻挡沉重一下,好让夏苹有时间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哪知夏苹吓得全身打颤,两腿无力,根本无法迈动脚步,跨越过姜彬的尸体,走到榻边去。她颤声道:“我……我走不动!”

  于梵急得直跺脚,根本没法分神再去照顾夏苹,只得左手往后一挥,拉开她的手,然后挥剑向着沉重扑去……

  沉重的身形被飞撞而至的木椅挡了一下,他挥起一斧,把木椅劈为两半,招式一变,正待朝于梵攻去。

  蓦然之间,却见到于梵胸前衣襟破裂之处,掉出一支钉形暗器。

  他的脸色一变,深吸口气,全身微顿,迅如电掣般的退回原处。

  于梵又怎知沉重为了什么原因退走,他一见对方后退,微微一怔,握紧断剑,缓缓向前逼去。

  沉重沉喝一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于梵站定了身躯,默然注视着沉重,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沉重还未说话,夏苹已在于梵身后道:“于梵,别中了他的诡计,他已派人赶回庄去找老贼来了……”

  于梵心中一凛,忖道:“我怎么这样胡涂?竟然忘了在此多留一刻,危机便多加一层,非得设法尽快离开此地不可……”

  意念疾转,他缓缓的向着夏苹退去,才退后三步,便瞥见地上的那支夺魂神钉,赶忙伸手拾了起来,揣回怀中。

  沉重沉声问道:“姓于的,你那支夺魂神钉从何而来?”

  于梵听他这么一问,方始明白这支夺魂神钉又起了作用,他冷冷一笑道:“沉重,只怕你心中尚有许多疑问,比如说我是如何从柳云山庄把夏苹救出来的,以及我跟漠北双凶有什么关系……”

  沉重见到于梵一面说话,一面拉着夏苹,缓缓向榻旁移去,他那如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阴沉的笑容,道:“姓于的,你不说这句话,弄不清楚你的深浅,如今我总算看透了你……”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之处,扬首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确实是有许多疑问没弄清楚,但是只要把你抓住了,又有什么问题弄不明白?”

  于梵见他那种得意之态,晓得自己又一次说错话了,敢情沉重见到自己身上带有夺魂神钉,不明白与漠北双凶有何牵连之处,谁知自己偏偏不能改口,把贺氏兄弟的绰号给说了出来。

  这很明显地告诉沉重,他不是漠北双凶的徒弟了,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说话。

  于梵心中虽然有点后悔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愿在此坐以待毙,他的目光一闪,看清楚了屋里的形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沉重缓缓的向前移动,冷笑道:“姓于的,你不必想动什么主意了,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再也跑不了……”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于梵已大喝一声,抓起榻上的伤者向沉重掷来。

  沉重这次带领着十八个庄里的弟兄,远到中州去做案,虽然劫下了一票镖银,手下的弟兄已是三死三伤。

  他把劫得的银子分成数处,存入钱庄,然后带着三个伤者赶回柳云庄,由于路上旅途劳困,使得那三个受伤的弟兄,伤势愈来愈重。

  所以他才把重伤之人带到刘一帖处医治,谁知进了诊所之后,却发现数日之前被师傅劫来作五夫人的夏苹赫然也在室内。

  经过他的询问之后,刘一帖不敢不把真实的情形说了出来,于是他就留在在室内,一面布置好一个陷阱,预备活擒于梵,一面派人回柳云山庄去禀告秦鹏飞。

  谁知经过如此之久,那通报之人没有回来,他也没有把于梵抓住,反而倒又被于梵杀死三个人。

  沉重心中的这份难过跟愤恨,真是不可言喻,也使得他更加坚定要把于梵活捉的信心,不然也解不去他心中的痛恨之倩。

  他蓄足了劲道,看准了于梵受到夏苹的牵制,自己稳可占住上风,将对方活捉生擒。

  怎么晓得于梵在紧急之中,会把榻上的伤者抱起,向他掷来,竟是想要用那三个重伤的人来牵制他。

  沉重冷笑一声,暗道:“今天我就算把手下的弟兄全都牺牲掉,也非把你捉住不可,你这么做,又岂能奈我何?”

  他面对着那急速飞撞而来的人体,理都没有理会,任由那个伤者从头上飞越而过,跌落在身后。

  一声惨叫从他身后传来,想必是那重伤昏睡的人跌醒过来,立刻便已摔死。

  于梵本来想要藉此阻碍沉重前进之势,岂知对方竟会不加理会他的心中也不由得为之一凛,面对榻上的其他两个伤者,再也无法下得了手。

  可是他心头的意念已定,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容许沉重欺身前来,他再也无法脱身了。

  是以他的心中一凛之后,立刻便探手怀中,掏出那支夺魂神钉,大喝道:“看我的夺魂神钉。”

  沉重身为鬼斧神鞭秦鹏飞的首徒,自然晓得漠北双凶成名暗器“夺魂神钉”的厉害。

  他猛然一见于梵脱手发出夺魂神钉,脸色一变,急忙闪身后退向屋侧滚了开去。

  就在这时,于梵已抱起夏苹,踪上木榻,飞身跃起,用肩膀朝窗撞去。

  “哗啦”一声大响,窗棂碎裂开来,于梵挟着夏苹已跌落在天井里。

  他也顾不得夏苹有没有受伤,把半截断剑咬在嘴里,伸手一探,抓住屋檐,踪身跃上屋顶,换了一口气,认清了方向,朝前面奔去。

  一直奔到前面药铺的房顶上,他站在檐边探首往下望去,只见自己驾来的马车还停在屋前。

  他咬了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涌身往车顶跳下,只听“哗啦”大响,那个车顶已经塌了下去,于梵和夏苹两人也跌进车里。

  车外传来马嘶之声,马车摇晃了一下,使得于梵还没站起身躯又撞在车壁上,几乎使他痛晕过去。

  他重重的摔了下头,把夏苹放下,喘了口气,只见她吓得脸色发青,两眼圆睁,全身直在打哆嗦。

  “还好,你没昏过去。”

  于梵强笑了下,握住断剑,道:“你躺在这儿别动,我去驾车。”

  没等夏苹回答,他翻身爬出车厢,挥出一剑,割断了系着的缰绳。

  那匹马已经受惊不小,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这下绳子一断,亡命似的狂奔起来,差点便把于梵从车座上掉落下去。

  于梵抓紧了车座,肩背靠在车厢上,探首向后望去,只见沉重紧跟在车后,狂奔而来,在他的身后,又有几条人影不住地飞奔……

  转回了头,于梵长长的吁了口气,暗道:“这下总算脱险了,沉重的轻功再好,决不能追得上马的脚程……”

  他的心里彷佛有一块大石落了下来缓缓地让自己的背靠在车厢上。

  此刻,他在极端疲惫下,有了一股满足的情绪充盈在心头,只不过他对于留在屋里的刘一帖,也有一份深深的歉疚。

  因为,祖传七代的神医刘一帖,只怕再也传不到第八代了了。

  急驰如飞的马车,在一阵密骤的蹄声里,转眼之间便出了西城,沿着宽敞的官道驰行而去。

  于梵坐在马车上,眼望着那条笔直的道路,在马蹄下往后急速移动,迎着清凉的晚风,他只觉心胸舒畅,愉快无比。

  在经过方才那一阵搏命似的拼斗之后,使他更加感到此时的安详,纵然健马不停的在急驰着,他却能从这份“动”中觉察出“静”的愉快。

  随着心中紧张情绪的消失,他渐渐感到有些饥渴起来,甚至连手腕上的伤也愈来愈疼。

  他望了望自己手腕上的伤,发现血肉一片,使得袖子都粘贴在肉上,斑斑的血迹,都已变成紫黑。

  眼见自己身上的伤痕,他也不由惊奇起来,暗自思忖道:“若非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我绝不会相信一个人在受伤之后,竟还能经过那一场搏命之斗……”

  回想起方才所经历过的那一幕惊险情景,他自己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认为自己之能逃脱出来,实在是侥幸,也可以说完全是由于夏苹给予他精神鼓励所致……

  他回头向后望了望,见到车后一片昏黑,已看不到沉重的身影,于是轻轻压了压车掣,慢慢把缰绳拉紧,减低车速。

  车轮受到木塞的摩擦,发出一阵吱吱声响,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于梵伸手敲了敲车壁,大声道:“苹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夏苹微弱的话声:“我很好……”

  于梵听到她的声音微弱,有气无力,暗道:“她连续受到这折磨,只怕身上的伤口又已破裂了,以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跟我比,我是吃尽了苦头,此刻还觉得心力交疲,有点受不起,只怕她更加受不了

  他的心中有些不安,道:“苹姐,我们要不要停下车来休息一下?”

  夏苹在车中道:“不用了,我还能支持得……”

  她的话声未完,突然惊叫一声道:“于梵!”

  于梵骇得跳了起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把缰绳往车掣上一套,站在车壁上,翻身便待跃入车厢里。

  哪知他攀在车壁,刚露出个头,便见到车后的那面车壁上也攀着一个人,正翻身往车里跃落下来。

  于梵微微一怔,只见那人正是自己以为早已放弃追赶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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