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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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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身倒纵,忘了披在香肩上的帐子,帐门被带动撕成两片,飘舞在空中,就像是一个体积巨大的白色怪物,张牙舞爪,向她身后追去…… 蚊帐被震动,帐钩、床架,接连发出一片音响,环绕室内…… 白衣姑娘惊见此情,骇得花容陡地变色,哪里还敢在屋里勾留? 莲足一点地面,一条娇小的身子,便如白色飞鸟般的穿出窗门,再接连几个兔起鹘落,消逝得无影无踪…… 于梵若有所失的瞪着窗外,耳听金鸡三唱,远远的又有更鼓响起,心想:“这丫头固然来历不明,事实上也是为着太阳真解而来,看来自己真是危险得很,夜夜都要这样等到天亮,岂不要被活活的折磨死么?” 他暗暗地决定,等到天亮之后,立刻离开此地,另走他方。 是以他仅只运了一阵功,便算好房钱,离开这家客栈! 迎着拂面的晨风,于梵大步走在蓝武道上,只见道旁草木都蒙上一层晨露,给人一阵清新之感…… 足足的疾奔紧走,入晚时分,于梵已来到了龙驹镇! 这龙驹镇虽然仅是个小小的镇集,但是舟车汇集,繁荣尤胜于县城。 于梵在龙驹镇用罢晚餐,心中直在拿握不定,猛然一念慧生,暗道:“我又何必担受这被人干扰的烦恼,何不在此买舟顺江而下襄阳,不但可以连夜赶程,使自己可以早日到达隆中,而且也可求得精神安定!” 主意既已打定,于梵提着一只简便行囊,来到长江码头,往来巡视,打听着直驶湖北的便船。 说巧也真巧,正好有一艘双舱帆船要直放武汉,回头船只,价路自然公道,不需多费口舌,于梵就将它承包下来。 只要等到船家用毕晚餐,就可以启碇顺江而下了! 于梵心下一定,在头舱里放下行囊,站在船梢尾端,极目欣赏这渔火点点的长江暮色,恍如人在图画之中…… 就在他悠然神往之际,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船家,可有直下湖北的便船?” 这娇滴滴的声音,直如珠落玉盘,莺呖九转,响在于梵的耳边,悦耳之极。 为着好奇,于梵打篷索隙缝里看了过去,一瞥之下,顿时使他目瞪口呆。 木然中,他暗忖道:“这不是夜里人房搜索,被自己吓走的那个白衣姑娘么?怎么?她也要到湖北去?莫非又是尾随着自己而来?” 船家在于梵忖度时已然接口答道:“姑娘,不瞒你说,我们这条船确是直下武汉,但你来迟一步,已给一位相公租定了。” 白衣姑娘答道:“哦,真是不巧,另外可还有便船?” 船家摇头道:“没有了,今天没有了,您要不愿起早,明天再来看看吧!” 白衣姑娘似是煞费踌躇的站在那儿,玉手一拢云鬓,忽地又道:“船家,我多给你租费,可不可以……” “对不起!”船家道:“船给人家租定了,您就是愿意多给银子,我们也无法作主的!” 白衣姑娘见船已被他人租定,只得向船家商量,道:“我是说能不能顺便……” “姑娘,我给你问问那位看看……”船家说着,掉头大声嚷嚷道:“相公!相公!” 他俩的一番对话,于梵句句听得清楚,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立在船尾梢头,不愿理睬。 哪知这船家多嘴饶舌,大发善心,一迭连声的这样鬼喊鬼叫,他若不予闻问,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事情可真是作难,答应跟她同舟吧,自己又要落入人家的监视之中,何况孤男寡女相处,这该多不舒服? 若要不答应,似乎又不近人情。 “怎么办呢?”于梵忖道:“般若神僧暗中交代,要我送信给隆中山的玄元道长,事关今后正邪消长大势,这丫头昨晚已到客栈搜查过我,看来对我不怀好意,我该怎么办?最好还是善言回绝,免得麻烦。” 心意既定,于梵便走到船头,故意问道:“船家,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夜航情缘 船家右手一指站在码头上,螓首低垂的白衣姑娘,道:“这位姑娘找你。” 这句话答得真是莫名其妙,不但于梵感觉浑身不自在,就是那位站在岸上。垂头含羞的白衣姑娘,闻声也禁不住一怔,微微抬起头来。 四目陡然相接…… 白衣姑娘啊地一声惊叫,顿时霞飞满脸,原本就已低垂的一个螓首,下垂得更低了。 于梵怔了半晌,含笑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那白衣姑娘一声惊叫出口,当即发现自己情急失态,想起昨夜暗探客栈的景况,羞得满脸飞红,抬不起头…… 于梵出言相问,白衣姑娘这才安心,虽然只不过是极普通的一句话,充分证明他并不知道夜来之事,自己的行踪也没有暴露…… 她想及此处,定了定神,含笑道:“相公包租这艘双舱帆船,可否容我搭个便船,码头上今天已经没有直下湖北的船了,一个弱女子单身出门,实在有些不方便!” 说不方便也许是实情,若说她是一个弱女子,于梵可不相信。 他暗忖道:“跑得那样快,纵得那样高,这能算是弱女子?” 忖罢,却笑嘻嘻地答道:“船家既有心大开方便之门,我们也同是出门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请罢!” 于梵作势肃客,白衣姑娘轻笑中一曳罗衣,也就跨上船来,心道:“了空大师说这少年生性狂傲,不料却是这般和易……” 船家将白衣姑娘带进尾舱,诸事舒齐之后,这才引帆起航…… 顺风又顺水,船行的速度无比快捷,船家一面掌舵,一面对于梵说道:“相公,前后舱相隔不过是一方渡板,您要是不耐烦,我给你取下隔板……” 于梵面对潺潺流水,与两岸苍茫夜色,正看得入神,没料到船家有此一说,含笑说道:“船家,你看这当头明月与河岸夜景,已够令人神往了,我哪还有什么寂寞……” 他话声一顿,道:“再者人家是个大姑娘,你说话可不能……” “大姑娘怎么啦?” 白衣姑娘从后舱里露出头来,继续说道:“大姑娘是不是难登大雅,有扰相公凭舷夜眺的清兴?相公,你过分拘谨了,咭……” 尤其这最后一声笑,玉润珠圆,伴着丹江的流水潺潺,响荡在夜空里,成为美绝尘宇的人间仙音…… 于梵闻言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我是生怕言词粗俗,有辱姑娘的清听,唐突千金,吃罪不起而已……” 白衣姑娘笑道:“相公若是真不介意,我可真不愿闷在舱里,打算到船头来坐坐,可好?” 于梵笑道:“欢迎!欢迎!” 白衣姑娘袅袅婷婷,打船舷边走了过来,船在疾行中起伏,颠簸不定,别看短短的一段船舷,可决不是像他所说的一个弱女子所能行得了的? 看她人随船身起伏,娇躯歪歪倒倒,于梵好生不忍,手一伸,引臂就待来扶。 白衣姑娘见到于梵来扶,愣目剎那,也终于落落大方的高抬玉手,一搭于梵的手臂,笑吟吟的走上了船头…… 两臂甫一接实,于梵浑身如遇电触,直待白衣姑娘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一颗心仍然还是忐忑难安…… 白衣姑娘秋波一瞥船头,嫣然笑道:“船头眼界比较开阔,难怪相公面对江水明月,悠然神往了……” 于梵笑道:“姑娘若对船头的景色垂爱,回头我叫船家彼此换过船位如何?” 白衣姑娘秋波连闪,玉手一曳被风飘举的罗衣,笑道:“能承给予搭乘便船的机会,我已经满意了,哪里还敢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玉手又一指舱面,道:“舱面也真洁净,我们何不坐下来谈谈,不比径自站着好么?” 说罢,轻曳罗衫,依依的坐了下来。 她挥手一示意,于梵也就讪讪地坐在她的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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