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云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页 下页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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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认识,他是在太白楼不时出现的卖唱老柴。” 那时,卖唱的不仅限于女人,琵琶也不是女人的专用品,真正的琵琶名手,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唐代的乐圣善本太师,和他的弟子康昆仑,都是一代琵琶能手,本朝的京师九指柳福、河南开封的龙开平师父,都是琵琶能手,天下闻名,却没听说女人中有琵琶圣手出现。 卖唱老柴的后面十来丈,一辆轻车轻快地奔到,两匹健马辔铃叮当,轻车上的雕饰极为醒目。车厢两侧,刻了一对飞燕,飞燕之下有三个字:“京兆田”。一看便知这是京兆八姓望族之一,京兆八姓是韦、杜、扶、段、宋、田、黎、金。 别小看小金,他也是八望族之一哩。在长安,最有权势的是韦杜二姓,这两姓在唐代出过宰相,南部的韦曲杜曲,都是两姓子弟所建的大庄。 更后些,是两匹健马,马上是两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书生,一身轻裘,挂着剑,年约二十左右,十分神气,安坐马上顾盼自如,急驰而至,不片刻便到了车后,两面一抄,便将轻车夹在中间了。 赶车的是个老苍头,头戴风帽,脸上刻划着沉静的苍线条,目不旁视神情自若,轻控着缰绳,马儿踏着轻快的小步,马车不徐不疾平稳地滚动,铃声叮当,十分悦耳动听。左面的马上少年,呵呵一声轻笑,轻狂地伸出马鞭,去挑窗上的绿色窗帘。 文昌主仆三人,让马儿信蹄前行,却不住扭头回望着后面的好戏上场。 马鞭挑开了窗帘,车内却传出一声轻笑,接着“哼”了一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不可无礼!唷!你这个长安城的登徒子,不太轻狂了么?不许打扰本姑娘的清兴。” 马上少年哈哈一笑,嬉皮笑脸地道:“好啊!二小姐?小子从城中护驾至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那么凶呢?放下窗帘藏在车厢内。何必出来游春?让窗帘遮住姑娘的花容月貌,不是太吝啬了么?哈哈!” “油嘴!谁请你护驾了?”二小姐笑骂,挂上了窗帘,有意思了。 假使女人开了口,追的小伙子大可放胆追,最怕她置之不理不睬,马上少年挺了挺胸膛,道:“二小姐是咱们长安一朵最美丽的娇花,长安的少年理该追随芳驾左右护驾。” “废话!谁要你护驾?长安的娇花多的是,不许追逐本姑娘的马车。” “二小姐,你该知道,大盗蔡文昌上次劫了厉府少爷的马车,闹了个风雨满城,万一这家伙出现,二小姐……” “哼!宋公子,你认为蔡文昌出现,凭你兄弟俩便可挡住他么?你比厉家的颜师父如何?免了罢!公子爷,真要是蔡文昌出现,你呀,大概……” “哼!你简直在门缝中看人,将我宋安瞧扁了。蔡文昌不出现则已,出现时本公子要剁下他的脑袋前往府衙领赏。”宋公子神气地答,洋洋自得。 双头马车走在中间,两旁夹着两人两骑,大道几乎塞满了,但谈笑中已接近了健马之后,卖唱老柴却不让路,走在路中间,马车无法通过。 同时,也接近了文昌主仆三人。马车比马快,马又比文昌的马快,假使文昌不让路,势必耽误后面的健马和马车,必将挤在一块儿。 马车慢下来了,香风从车中溢出,中人欲出,宋家兄弟一左一右,分别和马车中一名美少女和两个侍女说笑,没留意有人故意不让路。 文昌策马偏道左而行,但健马却愈走愈慢,并不超前。文昌神目如电,看他腰中藏有刀剑一类兵刃,猜他是个练家子,而非单纯卖唱的。 卖唱的老柴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了文昌主仆一眼,缓缓挂了缰,去搬弄他的琵琶。 “叮冬”两声清越弦鸣,接着飞起了几个零星音符,和谐的旋律在空间里流动,令人心神一镇。 “好一具名贵的琵琶。”文昌脱口称赞,声音甚大。 “哈哈!过奖过奖。”卖唱老柴含笑向文昌点头为礼。 一阵奇妙的音符,在卖唱老柴的手指上跳出,接着,他低沉而清晰的歌声在天宇中震荡:“浪迹天边,四海为家。遥望日月星辰,凄然泪下。悲莫悲兮,人海浮沉,世事苍茫兮,我独伤。” 文昌有点黯然,苦涩地谈笑道:“老兄,看开些,世事如棋局局新,一盘已了再下一盘,何必斤斤计较……” 话未完,宋家大少爷骑马冲出,冲近健马大喝道:“呔!你这头草驴可是半死的走不动?” 卖唱老柴瞥了他一眼,笑道:“公子爷!你的眼睛和我这头驴一般不中用,明明是叫驴,你却看成了草驴,哈哈!你公母不分,太蹩脚了。” 叫驴,是指公驴。宋安根本投向驴子瞧,只是信口胡叫,怎能不知公母?听话中带损,无名火起,迫了个并排,沉下脸道:“闭上你的臭嘴!” “喝!你的嘴是香的?见鬼!你的嘴比我的叫驴嘴,不见得高明多少,不信你自己去可以比较比较。” 宋安的马和健马并行,左面是文昌的马,几乎挤在一块儿并辔而行,宋安愈听愈火,一听怒叫,突然一鞭抽出,劈向卖唱老柴的肩膀。 卖唱老柴双手捧持着琵琶,不易抽手,文昌突然斜身伸手,马鞭去势如电,从宋安的胸前抖出,闪电似的卷住宋安高举马鞭挥下的手肘,向后轻轻一带,道:“老兄,你怎能动手打人?” 宋安手肘被卷,力道全失,整条右臂麻木了,身形一晃,几乎被带下雕鞍。他坐稳了,察叫了一声,大叫道:“你是谁家的子弟,敢作弄我姓宋的?” 他想破口大驾,但看了文昌的气派,心中不无顾虑,所以先盘问文昌的家族姓氏。 文昌呵呵大笑,道:“兄台不必问,同是游春客,不必彼此伤了游兴,你说可是。” 宋安还来不及发话,卖唱老柴却冷冷的道:“你这小狗杀才可恶!假使刚才那一马鞭抽到柴某身上,哼!姓柴的必将割下你的双耳。” 蓦地,车窗口出现一个俏丽少女的秀脸,高叫道:“宋公子,你真要煞风景扫兴么?算啦!吵什么?咦……” 她的目光落在踞鞍微笑的文昌脸面上,她虽轻叫,笑意更浓,水汪汪的媚目,向文昌送过一道诱人的秋波。这种秋波,像是勾魂夺魄的灵符,用来对付青少年人,其灵光的程度委实惊人。 她眉目如娇,粉脸桃腮,五官无一不美,青春少女的气息洋溢,一颦一笑,足以令男人心动神摇。文昌心中怦然而动,心说:“这是一个风骚的女娃娃,好一双桃花眉目,好一朵风情万种的娇花,好过瘾的含情媚笑,真是个尤物,我得试试她的道行。” 宋安被卖唱老柴教训了几句,正待发作,却被田二小姐的娇叫所镇住,而且对方连文昌主仆算上,共有四人之多,闹起来讨不了好,只恨恨地道:“你这匹夫记住了,日后你将后悔无及。”说完驱马后退。 “哼!日后?日当你将家破人亡,你将自食其果。”卖唱老柴冷笑着答。 文昌呵呵一笑,接口道:“宋公子,我劝你收敛些,你是有家有业的人,招惹亡命之徒对你是百害无一利,何必呢?” 田二小姐含笑娇叫道:“诸位爷,你们的座骑可否放快些?借光些儿可好?” 卖唱老柴扭头瞥了她一眼,突然哼了一声,加上一鞭,驱驴先走。 文昌本就骑在路旁,颔首笑道:“在长安第一朵娇花之前,理该让路,姑娘请。” 轻车向前滚动,但速度反而慢了。宋家兄弟仍然左右相伴,但宋安的马到了文昌的座骑近旁,不得不动稍退,文昌身材高大,气度风飘如同玉树临风。他到底有点心虚,不敢再逞强前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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