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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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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错,在下年方弱冠,这时说话活腻了,未免太早了些,老兄以为然否?” 大汉睁开懒洋洋的双眼,神光忽现,大笑道:“不错,哈哈哈!确是极早些。老弟,由何处来?尊姓大名?那条线上的?” 听口气,便是守路的好汉。”文昌挪了挪肋下的琵琶囊,笑道:“由眉县来,入汉中。在下不在线,卖唱的。请教,老兄安窑何处,有何见教?” “哈哈!看老弟的器宇风标,岂会是走江湖的小混混?老弟,你认为在下的招子如此没用么?既然是借道过往,何不坦诚相示?” 文昌收了笑容,冷笑道:“阁下真要盘道?” 大汉也暗中戒备,沉声道:“不错,寒泉山五丁神巴当家的山寨,不放过来历不明的人。” “哦!原来是绿林好汉的垛子窑附近要地。呵呵!老兄!这条古道行人稀少,油水不多,在这里安窑立寨,在下倒是百思不解。” “咱们不在这儿做买卖,反而保护路经敝地的行客肥羊,但却放不过前来探路的鹰犬。阁下的穿著打扮委实扎眼,身分值得怀疑,故而动问。尊驾在十里外已被敝寨的弟兄钉了梢,眼下危机重重,如不说明来意与表明身分,在下就好请你留驾。” “你真要问?” “不敢,就是请教。” 文昌迫进两步,沉声道:“亡命客蔡文昌,借道赶汉中的。哼?贵山主大概是黑旗主的忠实爪牙。告诉你,不惹蔡某便罢,不然……” 大汉面泛起喜色,踏前两步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弟,你真是亡命客蔡文昌?闹长安洛阳,与宇内十三怪物多人做对的蔡兄弟?” “信不信由你。”文昌冷然答。 大汉伸出大手要和文昌把臂,怪叫道:“老弟,天下英雄都是些浪得虚名之徒,就有你老弟是个值得喝采的奇男子。我,五丁神安巴平,一个不受任何人驱策,飘忽不定的大悍贼,老弟,交个朋友,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老弟果然与众不同,可肯交我这个绿林朋友?” 文昌心中一放,伸出大手两人把住了臂膀,笑道:“巴兄,你客气,我这个江湖小亡命,高攀了。” “哈哈!蔡老弟,说这种客气话,你该打。走,到那儿盘桓盘桓。早些天我才从洛阳回山,老弟你先一晚大闹洛阳邙山,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走遍天涯海角与老弟亲近亲近。我与那黑旗令主是死对头,从未向九宫堡送常例钱,所以就好把垛子窑藏在深山绝壑之内,他也无奈我何,我可以把那天在邙山出面的狗东西的大名,一一告诉你。甚至无尽谷主那自命白道盟主的家伙,为何要派人寻你的前因后果。” 两人并肩走过阁道,向南面的寒泉山走去。五丁神一面走,一面说:“无尽谷主寻你的原因,是为了你传出金夺银刀惨杀唐河逸客洛长湖的事,要拿你返回无尽谷追究。哈哈!唐河逸客的事,老弟你确实是错了,并不是金夺银刀所下的毒手。” “巴兄怎么不是金夺银刀所为?再说,我并未咬定是他所为,就是把那天唐河逸客临死前所说的话照实说出而已。”文昌气愤地分辩。 “哈哈!这事只有我才知道其中的详情。事发前的一天,我在长安南关长安老店中落店,无意中听到其中的秘辛。说来你也许不信,但事实却在。” “请教。”文昌答。 “唐河逸客真正的埋尸地,在渭河而不在那条山沟中。老弟与非我人妖交情不薄,休怪兄弟直说,兄弟无意从中制造分歧,更不是造谣中伤的小人,死的那八个家伙,是黑旗令主的忠实走狗云中八寇,被人假冒唐河逸客下手擒获置之死地。” “巴兄怎知有人假冒唐河逸客的身分?” “兄弟在长安老店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事。那是江湖中两个怪丐,一叫狂乞郎夏田,一叫怪丐冯韬,另一个黑衣人中,有一个的身材我极为眼熟,像是非我人妖的得力心腹狂风许天录。那夜,他们已把唐河逸客弄到手,由两个怪丐秘密捆着丢下了渭河,再由狂风许天录引诱云中八寇至寨外,假扮唐河逸客一举加以诛戮。他们的阴谋被我无意中所见,所以知道。两个怪丐事实是非我人妖的爪牙,狂风许天录更是非我人妖的左右手,所以……” “我不信。”文昌断然否认,急急插口。 但他心中其实很乱,他想到在大玄坛庙被拿的事,自己第一次见到狂乞时,不是曾怀疑狂乞就是那夜用计捉他的人吗?那意味着非我人妖的一再临危援手,都是有计画地捉弄他了。 五丁神淡淡一笑,往下说:“信不信用不着计较,但兄弟就把所见所闻照实道出而已。总之,那是江湖中极平常的仇杀,用不着多管闲事,其实,无尽谷与九宫堡之间,一黑一白,水火不相容,绝无同臭相投的事,老弟放出消息说他们同流合污,确也是有点过分,似有挑起江湖人互相猜忌之嫌。” “哼!邙山那晚据我所知,无尽谷和九宫堡都有人参与,事实胜于雄辩。” “那是各为其主的事,他们并未同流合污,各行其是。为了这件事,九宫堡和无尽谷曾公开冲突了好几次,双方就展开了报复行动了,老弟大概还不知道哩。” “我才懒得管他们的闲事。” “老弟大闹洛阳的第二天,他们在龙门公开比武,双方死伤十余人,相安无事的黑白道正式拼命了。更残酷的拼斗,正在酝酿中,老弟,他们认为始作俑者是你,日后行走江湖,必须步步留心,如果我是你,最好暂时隐姓埋名避避风头,据兄弟所知,江湖朋友中,有许多人十分推崇老弟你的所作所为,兄弟也是其中之一,相见恨晚,请恕兄弟交浅言深直言无隐。” “谢谢你,巴兄,眼下小弟不打算隐姓埋名。”文昌答。其实他也知道前途多艰,假使黑白两道的人全都和他为难,后果是太可怕了,他心中油然兴起隐居的意念,要好好用功觅地潜修,驱出体内的尸毒,但目下他不能,他必须送施家父女安返成都再言其他。 五丁神摇头苦笑道:“江湖人如果处处树敌,对头满江湖,总不是好兆头,必须经常处身在风声鹤唳中挣扎,太苦了,老弟。” “唉!那也是无法之事。” “暂避风头也是好的,他们不久便会把你淡忘。老弟,看你的行脚,定然是要由栈道入川,沿途英雄好汉为数不少,我把黑白两盟主之间互相往来的人,和我的知交朋友一一告诉你,万一有事,你可以寻他们相助一臂之力。这些人中,大都是血性朋友,为道义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哦!右面走,咱们上山,我的山寨快到了。” *** 第二天,文昌在五丁神殷殷相送下,踏上了南下旅程。一夜相谈,他知道了那夜邙山群袭的群雄名单,也对非我人妖的用意起了怀疑,也知道无尽谷与九宫堡之间,确是没有同流合污的举动。 他的思路成熟了,已知道平心静气权衡是非,任性而为与武断行事都不是好习惯,片面之词与冲动都是以蒙蔽理智感情用事。 他拒绝了五丁神赠送他的盘缠,依然囊空如洗上道。 暗中跟踪的方嵩父女,失去了他的足迹,赶到前面两里外,先赶到汉中府。 汉中府,原来叫做兴元府,这里是入川的咽喉,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北面,是秦栈(北栈道),也叫陈仓道,北起大散关,过秦岭,经风州,迄褒城。南栈道也叫金牛道,走自汉中,南抵剑阁。 虽则早些年曾辟了一条南下巴岭,经孤云山、两角山、来仓山,而达四川的巴州,但狼虎成群,比栈道更凶残,极少有人敢走。所以由秦入川的商旅,必须经过汉中府走入南栈道四川,因此,府城万商云集,在这里合伙同行,市面十分繁荣。府城在汉江的北岸,市集在城南,有不少木船装载着土产药材等候下放兴安州,水陆客商云集。城南城根直抵虎头桥附近,全是官府所兴建的仓库“塌房”,货物堆积如山,大东主与税吏往来不绝。 这一段直抵湖广地境的水路,正是汉江秃蛟的财源所在地,财神爷全是衣食父母。可是,真正可以收取油水的地方,应该从兴安州算起,因为兴安州以上一段江流水势凶险,小舟所冒的风险太大,没有人理会外加的勒索。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大自然的凶险,人难以克服,汉江秃蛟一群水上毛贼也知道不可做得极绝,自断财路,所以兴安州以上一段江水,他们就派人监视而不收买水钱,仅在紫阳、石泉、洋县、汉中四处,设了暗桩监视着财源。 上个月,汉中府出了大风波,有一批从蕃区运经四川入口的珠宝,由一群亡命之徒押运途径此地。 据说,这群人是朝中大吏奉旨在边外二千里搜购的宝物,这群人曾经深入吐鲁蕃,带了许多猫儿眼、祖母禄、绿撒孛儿石、红刺石、北河洗石、金钢钻、天蓝石、紫英石、甘黄玉、鸦青石等等。 此时,皇帝老爷对宝物大感兴趣,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拼命抽税,买珍宝供奉菩萨和神仙。使者陆上西至漠外万里,海上航至狮子国,一去十余年,回来必定带了无数异宝奇珍。而一些封疆大臣,一方面为皇帝采办,宝石灵芝全要,一方面乘机搜刮,中饱私囊,闹得乌烟瘴气。 为了这一批宝物,这一群亡命之徒从玉门关出塞,绕道打箭炉而回,奔波数万里,去时人数近五百,回来的不足五十人,十分之九的人埋骨异城,或者做了野人和野兽的牺牲品。 黑白道群雄和江湖好汉,全都闻风赶至。岂知棋低一着,大家垂头丧气各奔前程,原来使者们到了成都府,便由布政使大人用八百里快传飞报京师,同时知道长江的水寇了得,万一有人在船下弄鬼,船沉下江底,不知会有多少人的脑袋要挨砍,就改走陆路。使者到了汉中,锦衣卫的高手云集。少林和武当全是受朝廷供奉的僧官道官,一纸文书就来了一大群,雄霸北地的全真教弟子,也成群而至。一行数百高手,保卫着宝物浩浩荡荡走北栈道出宝鸡,直奔京师而去。赶来想分一杯羹的好汉们,眼睁睁目送使者远去,垂头丧气各奔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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