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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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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走回来时,房东迎着他,关心的问到:“谁呢?” 他只摇头。 房东太太好奇的走来问:“唉,太漂亮了,太年轻了。” 这时摆上了一桌菜,因为是预备两个人的;主妇为在生人前表示贤惠,所以菜特别多。韦护问有粥没有。他吃了不多的粥,便觉得有点饱胀了,于是他加倍的抽起烟来。他在楼下客厅里延迟了许久,因为他不愿独自在着。他怕寂寞,因为刚才是太热闹了。他破例的同他们玩了一点钟的扑克。主妇说她会用牌卜命运,他好玩请她卜时,她捉弄了他。房东又问他,他只好叹息着: “这全不是我预料的,而且也无希望。不过我可以说,她太使我迷惑了。她还年轻,不过是一个姑娘,她还不懂许多呢。” “我希望你进行,大舅父听了也高兴呢,他老人家也该看你成家立业,快活快活了。”那表亲的房东就这么做出亲戚的关切,说出这一串自以为很得体的话。 韦护自然不会生他的气,虽说他心里想:“得了,我还管你希望不希望吗?”他只是敷衍的笑着,又将话说到牌上来。 主人夫妇虽说都太好,然而也太俗,他不能同他们说一句较深的话,他又回到楼上了,又去想她的一切,一切都可爱。她是那么善于会意的笑,那么会用眼向你表白她的心,一个处女的心。她一点不呆板,不畏缩,她没有中国女人惯有的羞涩和忸怩,又不粗鲁不低级。他早先对于她的印象,只以为是有点美好和聪明而放浪的新型女性,但现在却不同了。他发现她许多性格上的美处,她那些狂狷的,故意欺侮人的态度,只不过是因为那起人,柯君一流,逼得她使然的。于是他又想起柯君的可怜的样儿,他几乎大声的喊出:“啊!他哪配!” 他又去想那第一次见她时候的事,他记不清了,仿佛还有几个姑娘,但她是她们的代表,她们的思想显然是受了她的制约。自从来上海后,他觉得她有点厌弃他,他曾想过:“韦护有什么地方使人不舒服吗?”他觉得只有她,她始终是有生气,她若不叫你爱她,她便会给你恨她的根据。 这一晚,他什么也没做,只坐在丽嘉曾坐过的那张椅上,抽着烟,兴奋着。他不愿去想工作和爱情,因为这已经很苦了,终究是无结果,他想等过几天了再看吧,也许韦护又会厌倦的(他自己觉得这话有点骗自己)。 他到办事处去得迟了一点,他皱着眉头向别人说:“唉,只怕还得早点回去,唉,有点讨厌的事。”他既粉饰自己的惭愧,又留下早归的余地。 可是一整天丽嘉都没有来。 到六点半钟的时候,他已灰心了,勉强在吃着晚餐。而丽嘉才翩然的从听差大开着的门里,亭亭的走了进来。她在两对闪闪逼人的眼光之下,安详的要韦护不要管她,她可以一人坐在房里等他,她还向那审视她的夫妇笑了一下才上楼去。 “哼,不错呢!” 但是韦护不愿听这些,他快活得了不得的跑回自己房里去,他们见面时,不觉的走拢来友谊的拥抱了一下。 “我等了你一天。”他在她肩膀上说,微微闻着她的发的香气。 “我怕你不在家呢。”她嘴触在他的衣服上了。 “吃过饭吗?” “自然。” 于是韦护替她取出一些水果来,自己燃起他饭后的香烟,说:“我想你不至讨厌吧。” “我是不抽的。但我却很喜欢别人抽,只是女人除外。”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大约是因为我不会抽吧。” “那么,是欢喜我抽的。”他故意做出一副顽皮的神态。 她装着没有看见,去剥一个顶大的橘子的皮。她那又软、又润、又尖的手,在那鲜红的橘子皮上灵巧的转着。他不由的想起一句“……纤手试新橙……”的古词来。 他向她讨了两瓣剥好的橘子。 他觉得有她坐在身边,看她的一举一动,听她说话,即使是最不关紧要的也使他感到幸福。他自己知道在她面前,他是更能敬重她的。他觉得他曾枉自找了那么多的苦吃,简直是愚蠢的事,他问道: “你那几天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真难过,我以为你讨厌我呢。” “哈,你猜?我想你没有法猜到的。我和一个朋友到浦东的纱厂去过。还会到你的一个朋友,叫——叫什么……” “是程涛吧。” “对了。他告诉我他是你的朋友,我逗他说,‘先生,你错了,我只认识浮生,那是因为他爱人同我曾同过学。’他回答得真妙,他说没关系,都一样,我终究会认识你的。” 韦护很诧异,与其说是诧异,勿宁说另一种爱好吧。他注视着她,他说: “你同她们谈过话?” 他告诉她他病了几天,他实在不清楚这次事。 “唉,你还不知道我完全是为着别的更烦恼呢。” 但等他再问她时,她又说别的了。她不愿说她曾友好过的那起人的坏话,虽说他们现在使她失望和灰心,甚至动摇起来。 韦护已经了解了一部分,他热烈的希望着说: “你还想去做一个女工吗?” “现在不想了,因为——你愿意我离开这里吗?” 他也笑起来了,在心里大声喊着:“她爱我呢。” 于是她谈到他的病,他说那是蠢病,如果她肯早点来这里,他就不会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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