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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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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人一齐大笑了,没等符癞子走远,她们同声朗诵道: “癞子壳,炖猪脚,两碗,三蒸钵。” 以盛淑君为首的姑娘们的这宗顽皮的事件,不久传遍了全乡。乡里的人们有骂符癞子的,也有怪盛淑君的: “打得好,要得!哪个叫他去调戏人家的红花室女?” “盛家里的那个妹子也不是好货。她要自己站得正,别人家敢么?” “对的呀,妈妈是那样的妈妈。” 陈大春听见了传闻,十分生气。他是正经人,但有时也不免略带迂腐。对己对人,他都严格。他的性情脾气跟盛淑君恰好相反。盛淑君聪明活泼,他戆直古板;盛淑君爱笑爱闹,他认真严肃,打扑克都正正经经,输了硬生气,赢了真欢喜。他办事公道,脾气却大,一惹发了,拍桌打椅,父母都不认。村里的年轻人,青年团员们,都敬重他,但也畏惧他。自然,谁人背后无人说?就是他这样的人,也是有人议论的。有个追求盛淑君的后生子说他实行家长制,动不动骂人。后生子发问:“哪一个是该他骂的呀?”但就是这些背后议论他的人,当了面,也都不敢奈何他。陈大春没有一点把柄,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阴暗的东西,一脸正气,工作舍得干,劳动又当先,不怕他的,也都不能不服他。 爱笑爱闹的盛淑君一见了他,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她觉得一个男子,应该是这样,有刚性,有威严,心里有主意。糯米粑粑,竹脑壳,她都看不起。村里好多青皮后生子们都在追求她,她不介意,这位团支书却有一种不能抵挡的内在的力量,吸引着她,使她一见面,就要脸红,心跳,显出又惊又喜,蛮不自然的样子。 姑娘们用松球子和泥团骨警告了符贱庚的当天的上午,在乡政府门外,陈大春碰到了盛淑君。 “你跟我来,有句话问你。”他鼓眼怒睛,对她这样说。 她晓得是为符贱庚的事,想不去,又不敢违拗。她胆怯地跟在他背后,进了乡政府。陈大春三步两脚跨进会议室,坐在桌边一把靠手椅子上。盛淑君慢慢走进来,站在他对面,不敢落座,他也没有叫她坐。这阵势,好像是他审犯人一样。 “做的好事,搞的好名堂,我都晓得了。”他粗声地说。 盛淑君低着脑壳,两手卷着辫子尖,没有做声。 “你为什么要打符贱庚?” “没有打他。只不过稍微警告了他一下。他太没得名堂了,他……”盛淑君低着脑壳,打算再声辩几句。 “没有打?人家为什么告你?”陈大春打断她的话。 盛淑君不停地卷着辫子尖,卷起又放开,放开又卷起,没有做声。 “说呀!”陈大春催促。 “你不晓得,他好可鄙,他破坏我们的宣传。” “他怎么破坏?造了谣言吗?” “那倒没有,不过他太没名堂,尽欺侮人。” “他欺侮哪个?怎样欺侮?” 盛淑君心想,这详情,怎么好说出口呢?尤其是在这样古板的人的跟前。 “说呀。”陈大春催她。 “问你的妹妹去吧,她都晓得。”盛淑君被迫得急了,只好这样说。 “问她,她还不是包庇你。你们两个人的鬼把戏,我都晓得了。你这样调皮,这样不成器,一点也不顾及群众影响,还想入团呢,哼!”陈大春用粗大的右手在桌面上只轻轻一放,就拍出了不小的声响,“放心吧,团会要你的。” 陈大春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房间。盛淑君听了他最后的话,心里着急了,连忙转身,跑出房间,扯起她的嘶哑的喉咙,慌忙叫道: “团支书,大春同志,大春!” 陈大春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盛淑君跑到大门口,浑身无力地靠在石门框子上,望着他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在那里出神。 “淑妹子,你在想什么?” 盛淑君抬头一看,问这话的,是李主席。他走进门来,笑嘻嘻地跟她又说: “你在想哪个?告诉我吧。我给你做媒。怕什么?你不是很开通的吗?是不是在想符贱庚?” “只有李主席,爱讲俗话子。”盛淑君把脸一扭,正要跑开,李主席又笑着说道: “不要发气,我是故意逗起你耍的。我早就猜到你的心事了。” “人家又不准我入团了,李主席。”盛淑君枯起眉毛说。 “哪一个?陈大春?这你放心,不能由他。只要你安安心心,把工作做好,把这回合作化宣传搞得漂亮些,创造了条件,他也不会反对的。”李主席牵着盛淑君的手,走进享堂,边走边说。讲到下面这几句,他把嗓音压得低低的,故作机密地说:“至于你们两个人的那宗事,我教你个窍门:去找两个人,请他们帮帮你的忙。” 盛淑君转过脸来,瞅住李主席,没有好意思开口,但眼神好像在问:“是哪两个人?” “近来他听这两人的话:一是邓秀梅,一是刘雨生,你找找他们,把心事坦白他们听一听。” “我有什么心事呢?”盛淑君满脸飞红地抵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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