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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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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客气。”李永和说,“你这几天没有出工吗?” “是呀,有一点小事,占住了手。” “砍树去了吧?你那株枫树劈了好多担柴火?” “怕莫有二十来担。” “柴码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有什么看的,柴火不过是柴火!”菊咬筋不肯动身。 “要看一看。”李永和起身往里走。 菊咬筋只得把他带到后边屋檐下,那里码起一大垛柴火。 “其余的码在哪里?” “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其余的’?” “你哄人,这个家伙。”李永和暗骂,又大声问道: “明知封了山,为什么还要砍树?” “我这树是封山以前锯翻的。” “盛淑君通知封山以后,你就去锯树,有人看见了,告诉我的,还想赖到哪里去?” “你这不是冤枉人?明明是封山以前做翻的,你怎么这样说呢?” “我们砍的是自己祖山里的树,犯了你的么子法,要你来管?清晨白早,不要叫我骂出好听的来了!”金妹子从房里跳起出来,快嘴快舌地说道。 “啊哟,这个妹子,嘴巴子真不儿戏。”李永和说。 “不儿戏,怎么样?又犯了法么?” “这真是你爸爸的女了。” “是我爸爸的女有么子不对?你不是你爸爸的崽吗?” 看到李永和被他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子歪缠蛮扭,哭笑不得,菊咬筋暗暗快意,只不做声。这时候,只听他堂客在房间里,隔着糊了皮纸的格子窗户,指桑骂槐地唤道: “金妹子,你这个淘气的报应,还不给我滚开呀,这里的事,要你管吗?” 遭到了几面围攻,李永和火了,堵起脸来,直截了当地宣告: “乡政府叫我来通知,”“通知”两字,讲得非常的响亮,“你们的柴火是封山以后劈下的,不许烧掉,也不许发卖。我们就来贴封条。”话讲到这里,脚已经到地坪里了。 菊咬筋追到门斗子外边,连声叫道: “财粮,财粮,请等一下,听我说呀。” 李永和头也不回地走了。菊咬筋无精打采地转回来,一屁股坐在阶矶上的竹凉床子上,低着脑壳,好久不做声。 “这叫么子名堂啊?”堂客端出一碗热茶来,递给菊咬,温和地劝道,“你只莫气,吃碗茶着。” “强盗,抢犯!”金妹子破口大骂,“我放一把火把柴火烧了!” “敢,你这个鬼婆子!”菊咬筋持家严峻,他哼一声,妻女都怕,“总要你多嘴,还不使得到园里薅草去!”手里的茶碗洒出些茶水,转脸命令他堂客:“给我拿条干净围巾来。” 堂客从房里拿出一条七成新的蓝布腰围巾。菊咬筋解下围在腰上的溅满泥水的破麻布片子,用它扮掉肩膀上和裤脚上的干土,系上腰围巾,出门去了。他到乡政府,求见李支书。李月辉正在自己房里和盛淑君商量帮助张桂贞的事。听见外屋起了脚步声,他对盛淑君说: “好吧,就谈到这里。总之,你要帮助她,不要存芥蒂,抱成见。” “我有什么成见呢?”盛淑君反问。 “你没有,那是我的过虑了,你们女同志都是宽宏大量的。” 盛淑君撅起嘴巴,还要驳他,门口露出一张脸,她没有再说,跑出去了。 “老王,什么风吹得你来的?有什么贵干?”李月辉跟王菊生招呼。 “平常没有事,不敢来打搅……”菊咬筋站在门口。 “进来坐吧,坐下来谈。” 王菊生坐在小床前面一张椅子上,把枫树纠纷细说了一遍。临了,他问: “政府有这通知吗?” “有的。山场败得不像样子了,还不封起,将来这一带的水土保持会成大问题。”李月辉解释。 “山应该封,上头的政策完全对。不过……”菊咬筋顿了一下,枯起眉毛,在心里斟字酌句。李支书用旧报纸卷着碎烟叶。他的白铜斗、蓝玉嘴烟袋忘了带来。他一边卷,一边用心听取对方的下文。 “底下的人执行起来,总难免有一点那个。” “有什么问题?”李月辉已经听了李永和的报告,假做不知,这样地问。 “比方,李财粮跟我起了一点误会。他硬说我在封山以后砍了树,这个不是把政府的政策执行歪了?”菊咬筋说到这里,看支书一眼,又讲:“冤枉我倒是小事,对政府的信誉有些不大好。” “李永和冤枉了你吗?” “他硬说,我那株枫树是封山以后动锯的。” “哪一株枫树?” “我后山里的那一株。” “那株两人抱不围的大家伙?” “是的。” “你说实话吧,到底是几时砍的?” “封山以前。”菊咬筋一口咬定。 “不见得吧?封山前一天,我还到过你们那一边,那株大枫树,还是青枝绿叶,好端端的,在那里帮你站岗。依照你的说法,那时已经砍倒了,莫不是我看见的是枫树的魂魄?这家伙,年深月久,可能是有魂魄的。”李月辉笑嘻嘻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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