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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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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么子呢?” “为的是,我也不晓得为么子?”盛佳秀说得自己也笑了,“反正是,猪、鸡、鸭、鹅,我喜欢喂。喂熟了,都舍不得丢手。你要我把铺盖行头都献出来,并不为难,就是喂熟了的猪、鸡、鸭、鹅,我都舍不得。”说完又拿起手来,把脸掩住。 “只有把舍不得的东西献出来,才是真正的牺牲,革命烈士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呢。” “你不晓得,这只猪硬是我一端子一端子饲水喂大的呀。” “这话你讲过不止一回了,算了吧,不要只在猪身上着想,人比猪要紧。” “他龚子元也能算人?” “不是为他,是为大家。”刘雨生站起身来,“明朝我叫人来赶,你要舍不得,走开一阵,只要眼睛不看见它走,就没有问题。” 第二天,龚子元知道社里瞄到了猪,低下脑壳,不做声了。谢庆元听到有猪杀,插秧特别地卖力。收工后,他自告奋勇,跑到盛佳秀家里来赶猪。他把那只四百来斤重的滚壮、雪白的肥猪才赶出大门,盛佳秀从屋里跑出,站在阶矶上,朝着猪走的方向,拖长声音,逗了好久:“猡猡猡,猡猡猡!”就像平夙日子,呼唤它回来吃饲一样。她相信这会把它的魂魄叫回,保佑她猪栏清洁,血财兴旺。 刘雨生又到别村设法赊购了一只肥猪,连同盛佳秀那只一起杀了。全社人口不分大小,都是一斤肉。谢庆元全家,当夜吃了顿沤肉。亭面胡听说得了肉,忙问婆婆要了几角钱,打了一瓶酒。他喝得红脸关公一样,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刘雨生发现盛佳秀没来领肉,就代她取了,和自己的一起,提到她家。看见她坐在灶屋门口补衣服。 “怎么肉都不要了?”刘雨生问,把肉挂在一个木钩上。 盛佳秀眼睛朝里望了望空荡的猪栏,没有做声。 “今天大家都劲头十足,夜里还要点起汽灯干。人家都说你贤惠,识大体,不自私,还讲了许多好话。” “我要人家讲好做么子?”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要是名声丑,活着又有么子味?人家谢庆元的嘴巴一向是听不到说人好话的,他是么子人都不佩服的,如今也说,你真是好。” “我要他说好做么子。”提起谢庆元,盛佳秀就来火了。猪是他赶起走的。刘雨生会意,就安慰她说: “你再喂一只。” “钱呢?” 刘雨生没有做声,社里一时拿不出现金。 “我再喂不起猪了,算了,也懒得喂了,唉!”盛佳秀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喜欢喂猪,那还不好?秋后,社里要兴办一个畜牧场,我们一定请你去当饲养员。” “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热饭你吃。”盛佳秀稍许回心转意了,她放下针线,起身弄饭。菜里面有碗新鲜的四月豆炒肉丝,但她自己没有吃。 吃完饭,洗好碗筷,把灶屋揩抹得一干二净,盛佳秀用木脸盆打盆水给刘雨生洗脸,随即自己也漱洗了。她走进房间,点起灯盏。刘雨生跟了进去,两人并排坐在一只红漆柜子前面的春凳上。 “你看几时的日子合适呢?”盛佳秀问,灯光里,她露出微笑。 “双抢后看吧。”刘雨生回答。 “没有猪了,一桌酒席都备办不起。”盛佳秀还有点惋惜。 “请大家吃点糖珠子,也是一样。” 盛佳秀没有做声。刘雨生说了“双抢以后”,她心里已经在打主意安排场面了。她还有点子烘腊,“只是没有新鲜肉,太不体面了。”她心里想。这时候,外边昏暗里忽然传进一阵脚步声。一位双辫子姑娘随即在门口出现。 “吓我一跳,你这个丫头。”盛佳秀看见来人是盛淑君,这样子骂。 “社长你倒好,叫人到处找,你躲在这里商量好事,好吧,你们商量吧,我走了。”看见他们两个人并排坐着,盛淑君脸块绯红,转身就走。刘雨生追出门外,大声问道: “你走什么?有什么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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