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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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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湘交代完毕,快步出门,跑步来到营门外,在马路上溜达,等待,不时看看手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赵大明一路小跑赶来,见是湘湘在等他,说不出的惊喜。湘湘扭头就往外面走,赵大明紧紧跟上。 “你到底还是冷静下来了。”大明边走边说。 湘湘却根本不搭理,只顾急急忙忙走路,一直来到大街上才停步站住,见左右无人,神色紧张地说:“你快走!离开南隅,最好到北京去,躲一段时间再回来。不要回团里去了,直接上火车站,身上有钱没有?”不等对方答复,她已从自己身上掏出几张十块钱的票子来,塞给赵大明,催着说,“走吧!快!不要叫人看见。” 赵大明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你快走吧!” “不明白目的,我怎么能走呢?” “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到北京以后,回你自己家里去等我的信吧!” “我不能盲目行动。” “你到底相不相信我?”湘湘急得涨红了脸。 “相信你,湘湘,但你也要相信我呀!” “我就是不能相信你。” 这时,一辆占普车从营区里面急速开出来,湘湘把赵大朗拖到隐蔽的墙角里,用拳头擂在他胸脯上,急出眼泪来了,带着哭声说:“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吉普车呼的一声从面前急驰过去,车灯的雪亮的光照见湘湘苍自的脸,照见了赵大明惊惧的眼睛。 “我知道了!”赵大明说,“资产阶级在开始反扑,革命左派要经受考验了,对吗?” “快走吧!快走吧!” “是大规模的血腥镇压,抓人,杀人,对不对?” “别管那么多了!” “不,如果人家已经下了决心镇压,逃也逃不脱。” “你先走吧!躲过这个风头,往后的事包给我。” “你有什么办法?” “我向我爸爸求情,以死求情,让他宽恕你。他会的,他没有第二个女儿呀!大明,你理不理解我的心?”湘湘失声哭了。赵大明感动得热泪夺眶而出,突然把湘湘往自己胸前一拉,搂住她的双肩,剧烈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湘湘!好湘湘!我理解你……可是我们……注定了要在悲欢离合中……经受……熬煎……” 湘湘猛烈地抽泣,好像没有听懂。 “我不明白,”大明伤心地淌着泪说,“你爸爸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呀?他糊涂了!他……我多么希望他能顺利地过好文化大革命这一关呀!可是他……他走上了镇压群众运动的犯罪道路!” 湘湘哭得更厉害。 “时候不早,快回去吧,湘湘!”大明用手绢揩着湘湘的眼泪说,“如果还来得及的话,你劝劝你的爸爸,不要这样做。为了我们,为了他自己,你跟妈妈讲一讲,劝劝他吧!” 湘湘无力地摇着头。大明也知道这些努力都是徒劳,一个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仓促地把湘湘的头发吻了一下,将她缓缓推开,一步一步地往后面退着退着……“你……?”湘湘向前面伸出一只手来,祈求地、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昏昏糊糊的身影离开。 “回去吧,湘湘!他不会宽恕我,也不会纵容你的,他下了决心要抓,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找到。再说,我不能只顾自己,我们还有一个组织。再见吧!我的湘湘……”猛一转身,头也不回地一直快跑而去。 湘湘眼睛一花,差点跌倒,瘫软无力地倚在墙上…… 赵大明跑回团里,把消息告诉了头头们。有的主张逃跑,有的主张到北京告状去,有的主张立即通知地方造反派前来支援,有的则什么主张也没有了。 有人拿起电话机,想拨一个电话出去,发现电话线已被掐断了。有人考虑到是不是已经戒严,便跑到门岗去看。一点也不错,那里只许进,不许出。整个营区笼罩在一种紧张和恐怖的气氛中,毫无疑问,任何想逃脱这场灾难的企图,都是不会成功的。所有造反的一百多人全部在排练厅集合,听范子愚激愤异常地宣布:“同志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军内走资派狗急跳墙,就要向我们动屠刀了!” 会场上轰的一声,像捅破了一个蜂窝。有的吓得发抖;有的怒不可遏;有的挥舞拳头,声称要跟走资派拼了;有的想开溜而又不敢;有的正在发呆。 抓人的队伍来了。一色大个子山东兵,提着步枪,在丁字楼周围跑步运动,很快将大楼团团围住。只见刺刀林立,闪着吓人的寒光。 充满正义的自信心、又怀着委屈心理的造反者们,热泪盈眶地狂呼着口号:“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万岁!” 范子愚领头唱起了《革命不怕死》的歌,部分人颤颤抖抖地跟着哼唱,声音参差不齐,一边唱着,一边惶惑地左看右看。才唱了几句,被大个子高炮连长一声猛喝吓得戛然中止。连长的身后,是一大排背着枪面部没有表情的战士。 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嘀咕:“难道真是错了吗?” 【第十二章 驯牛记】 “江部长回来了!” “回来了。” “江部长回来了!” “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飞机去,飞机回,那还不快!” 江醉章在政治部院里出现,昂着头,张着口,笑着向对他行礼和打招呼的人连连点头,因为他没有戴军帽,不能举手还礼。 “江部长,您的文章通过了吧?” “通过了,通过了。” “江部长,北京怎么样?” “北京好啊!” 他像不管部的部长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哈哈笑得满楼都响了。转了一圈便走出院子来,潇洒自在地往高干招待所走去,忽听背后又有人叫他。 “江部长!” 回头一看,是背着药箱的刘絮云。 “江部长,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刘絮云吱扭吱扭跑上来,像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快呀?这算什么快!飞机去,飞机回,工作又顺利。” “那当然啰!您的工作还有不顺利的?” “哈哈哈哈……!” “江部长,您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那天到招待所跑了好几趟。我要给您打针哪,去一趟,不在,去一趟,不在,后来才听说您上北京了。”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走得那样急,害得你空跑了。” “那倒没有什么。只是,您这一去,这针又停了几天没有打,效果可能差点儿哩!” “不要紧,不要紧,工作嘛!还是工作第一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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