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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一方面是废弃的茶叶作坊已经整修好了,不过制茶器物什么的还需要她一样样看过,决定哪些需要重新购置,哪些修理过后还能重新使用。

  再者是茶园里的茶树也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为了来春采出好茶,在秋冬之际要细细的施肥,这肥可不是铺上去就好,而是要挖深填肥,但又不能挖坏了树根,这样才能保证茶树有足够的营养能健康抽芽,所以唐汐知得紧盯着,不能让工人鲁莽行事。

  在肥料填上后也该是冬天了,为了不让茶树的根部被寒冷的天气冻坏,唐汐知命人在树根的地方铺上一层稻草,之后看天冷的情况,可能要在干草上再铺一层泥土,确定树根的保暖做得完善。

  当然,茶树不是在秋冬就停止生长,只是长得比较缓慢,再加上夏日时茶树疯长,这时候剪枝就十分重要,每棵树必须剪去三分甚至一半的枝叶,可是究竟要剪多少、要怎么剪,就必须依据经验来判断了,因此这件事只能唐汐知亲手来进行。

  不过这么大一片茶园总不可能都让她一个人剪,这样到明年开春都剪不完,于是她带着十几个比较有经验的熟人随她剪枝,一边剪一边教授他们剪枝的技巧与要点,等到他们差不多学会了,就可以分散到茶园各处自行作业,到时候她只要检视一番,稍微修一下不足之处也就差不多了。

  同一时间,茶园其他的工人也要巡视茶园里有没有害虫,冬日虽然虫害稍歇,不过一样是有虫的,甚至有些虫偏好在冬日产卵,须亲手将这些害虫都除去,免得辛苦养出来的茶树最后都喂了虫。

  这些工作几乎就要忙整个秋冬,唐汐知还真管不太上家里的事了,幸龄安硕找人在家里开了口井后,家里也就没什么粗重的工作,冬天菜园里也种不了什么,顶多就是些白菜和萝卜,不用太过理会自己也能长得很好,再加上烧水劈柴什么的粗活有安槐帮忙,安大娘可比唐汐知清闲许多。

  两个多月过去了,茶园里的事也慢慢上了轨道,在这样的忙碌里,唐汐知也渐渐淡化了唐家家破人亡的阴霾,那件事被她深埋在心中,倒是另外一件事令她牵挂不已。

  此时山上的天气已经冷到能够呼出白烟了,唐汐知穿着一袭裤装,身上搭着一件短袄,从早上就带着剪子上上下下修剪茶树,顺便看看茶树生长的状况,即使高山天冷她也并无寒意。

  待到中午时分,她回到工坊之中,喝下女工准备的热汤,这才发现自己冻得脸都僵了,整个身体都笨重不堪,手也红肿破皮,甚至有着不少小伤口。

  她远远凝视着窗外,看着漫天寒雾,心情沉甸甸的。

  她知道这是思念,她想那个男人了。

  工坊里大伙儿正吃着热腾腾的午膳,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唐汐知却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痴痴的看着茶园,她想起了他曾经在茶园里欣喜的拥抱着她,笨拙的想掩饰他的爱慕,他在她面前连话都说不好,但提到他的志向却又能侃侃而谈。

  手上小小的刺痛让唐汐知忍不住怀念起那个像火炉一样的男人,在冬天里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旁边的黄嫂子因为家里的茶园同样租了出去,冬天没什么事做,也来她家帮工赚点零花,见她魂不守舍的,遂凑过去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边说,手还边往她脸上探去。

  唐汐知心里犯窘,不好意思地将她的手移开。

  “没有,我只是想着,天这么冷,安硕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她也不掩饰,坦言了自己的思念,只是说得委婉。

  “原来是想情郎了啊!”黄嫂子吃吃笑了起来,她知道安硕是个疼媳妇的,否则也不会将这么大一座茶园都交给她打理,连问都不过问一句。

  不过这阵子跟着唐汐知做事,她知道唐汐知是有真本事的,心里也信服,就与她越来越亲近,既然提到了安硕,她便多说了一句。

  “安家嫂子啊,我和你说,你家安硕在他父亲死后那几年当真是辛苦了,你得多疼他一点。”

  “安硕……在我嫁过来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唐汐知还真没想过这件事,黄嫂子一提起,她不由好奇了起来。

  “安硕他爹死得早,那时安硕才十岁不到吧,安槐也才刚会走路,安大娘又是个扛不起事的,脸皮子薄也不敢出去找活做,怕人家嫌弃她是寡妇,所以安硕早早就当了家,小小年纪就出去打零工,负责养家活口。”

  那时黄嫂子还没嫁入黄家,不过她也是小南村人,住得并不远,安家的事邻里都在传,她也听了不少,后来嫁人后直接住在安家隔壁,安家的事不说了若指掌,至少也比旁人清楚得多。

  天冷说话容易喉干,黄嫂子喝了口热汤润润喉,接着说道:“当时只要村子里需要人,安硕一定第一个冲上来帮工,不管多累多脏的事他都干,因为他力气大,做事勤快,村里人也很喜欢找他,后来长大了点,他开始到镇子里找活干,但看他年轻老实,镇子里的混混们便抢他钱,还围起来揍他。为了不被人欺负,安硕找了村里当过王府侍卫的老师傅练武,我那时还小,娘家就在镇里往村子必经的路上,时常看见他鼻青脸肿的回家。

  “后来渐渐没人敢惹他了,可是安硕变得越来越沉默,你们家安槐能念得上书,还有现在这栋三合院的房子,可以说都是安硕赚回来的。”黄嫂子说着说着,也叹息起来,“倒是他自己日复一日的穷忙,不过年初好像突然觉悟了,居然决定到王府里当侍卫,他那身板和武功当然一下子就被王府看上了,只不过那工作让他不能长久待在家里,想来他娶了你就把你扔着,心里也很愧疚吧。

  “安家嫂子,我知道你想念他,心里苦,不过他也很苦啊!所以他这次离家这么久,你可别怨他,他回来之后得好好替他补一补。”她最后语重心长地道。

  唐汐知听得心口泛酸,沉重地道:“那是当然,他这么辛苦也是为了家,我怎么会怪他呢?”

  那么需要人疼惜的他,却想扛起她头上的天,用尽他的力气来疼惜她。

  唐汐知这才明白他给予她的怀抱是那么珍贵、那么无私,她怜惜他,怜惜得心都痛了起来。

  他一直没有人支持,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努力,那么从今以后,她就做那个支持他的女人吧!

  她与黄嫂子说了声,起身走出工坊,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着茶树的清新气味,还有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随着冷风钻入她的胸腔,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这桩仓促而成的亲事已不再是一桩交易,亲事亲事,两个人不就得亲吗?他那么老实,是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那么她对待他的方式也该有些改变了。

  站在山坡上望向县里的方向,唐汐知的心慢慢的柔软了起来。

  “傻瓜,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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