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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死了,未来你就很难证实他是否曾值得爱。”林隽暗觉好笑,他在胡说些什么?曾几何时,他也会有充当爱情顾问的一刻?

  “喔……”和陌生人讨论情感动向好像比较容易,江涓涓的情绪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招认了:“其实我只是单恋落空,根本也不能自负的说是失恋。”

  林隽露齿笑了笑。而江涓涓发现当他那么做时,鼻梁顶部会微微皱起,眼角也会出现几丝笑纹,那令他变得更迷人。

  “如果你存心对人放电,我想,应该没人受得了吧?假使你是牛郎,两只手臂上一定会挂满富太太们赠送的钻表。”江涓涓突然直言直语地说。

  林隽扬高一道眉看着她,不置可否。虽然他不欣赏她突来的这个话题,但她的直率却不致令他引起反感,只当是句玩笑话。

  “很糟糕吧?”江涓涓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糟糕什么?林隽不解。

  “我说话就是没遮拦,所以常挨骂。”江涓涓努力地想显现出反省的表情,可惜成效不彰。她母亲对她说过,女人跟淑女之间唯一的差别在于:女人讲话不经大脑,而淑女在开口前总是三思。

  她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没察觉自己心情的放松,不过她的眼神已自然流露。她眼中散发着开朗与幽默,其实她的个性本是如此。

  “大抵来说,说话太直率,难免有时候会吃点亏。不过……”林隽想起好友温桓对于他口无遮拦时的“铁拳招待”,顿时颇有拍拍江涓涓肩膀的感概,他接着将话说完,“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个性,怎不让你心仪的对象明白你的心意?”

  “哎呀,你两句话就让我中箭落马!”江涓涓双掌捂住心口,唱作俱佳地苦着张小脸,“我以为他都知道,所以就都没对他说了嘛!”

  “以为?”老天,又是“以为”?女人果然就是女人……林隽轻撇唇角。

  “虽然听来很蠢,但我就坦然招认了。我以为他对我好,就是对我有特别情感;我以为他知道我不接受其他男性的邀约,就是等他来约我;我以为他没有固定交往对象,就是将我视为固定交往对象;我以为……算了,愈说愈觉得自己蠢。”江涓涓举起水杯啜了一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别人的数落还能硬当成耳边风,可是自己数落自己,实在悲怆。

  “运动。”林隽突然出声。

  “呃,运动?”江涓涓无法理解这个与话题根本风牛马不相及的字眼。

  “内呔啡有助于减轻沮丧,会让你吃得比较多、睡得比较好、感觉也比较轻松。我建议你可以挑选一项运动进驻你的生活之中。”林隽说。他发觉她的失恋症状说重不重,应能藉由转移注意力达到治疗效果。

  “我什么运动都不拿手,就……选跑步吧,如果真能让我不沮丧,那我会试着每天都去公园跑几圈。”江涓涓愁眉苦脸的接受建议。天知道她彻头彻尾就是个能坐不会站、能躺不会坐的大懒人啊!可是为了摆脱沮丧,或许她真得试一试。

  “你们认识很久?”江涓涓的表情令林隽很难不感到莞尔。

  “打从他们家搬到我们家隔壁,十多年有了。”青梅竹马有美好结局的事时有所闻不是吗?为什么她就没那样的结局?江涓涓愈想愈懊恼。

  “或许是因为你没将眼光调往其他人身上的关系。”货比三家总不是坏事。林隽讶异江涓涓在男女情事上的单纯。他依先前听见她与阮姿韵的对话内容,知道她和Y广告公司的葛莉是同学,也大概知道她的年龄早已脱离少女时期许久。葛莉精明干练,全身充满女强人风范,相较之下,更是突显江涓涓温室花朵的形象。

  “好比说像你这样的人吗?”江涓涓不改直率口吻,她摇摇头,“类似你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不过他那直接却又优雅、骄傲却又细心、内敛却不失幽默的特质,带给她不小的冲击。

  林隽闻言好气又好笑,“又是你的‘以为’?”

  “可以说是。”江涓涓点点头。

  “何解?”

  江涓涓没有直接回答,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我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姊姊,她在我十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在‘那一天来临’的前两天,她对我说:等她痊愈出院了,以后一定要结婚,找一个平凡的男人嫁了,不一定要对丈夫爱得死去活来,但至少能有个人在身边争吵斗气;还一定要生孩子,长得丑、脏兮兮的、不聪明、脾气不好都没关系,不乖时可以打他屁股,平时就抱在怀里疼,时时听小孩子喊一声妈妈,然后看着小孩子一点一滴的长大……那就有种活着的感觉。”

  “你要代替十六岁的姊姊完成愿望?”十六岁少女的梦想真是直接又简单。林隽知道自己的猜测不会错。

  江涓涓稍微点点头,“所以我从小就立定择偶条件:老实、爱妻子、不需要长得太好看、也不用太有出息,穷一点也无所谓。”她笑着又说:“你这类人看起来不是很老实、长得又太好看、也不像没出息,更不是很穷的样子,所以很危险。”她说着,也是在说服自己。

  林隽的口吻泄漏出一丝讥讽,“我猜,你那位邻居青年极端符合你的条件。”莫名地被排除在外,令他心生不悦。为了性格里的好强因子?或只是纯粹直觉反应?他来不及分辨。

  江涓涓笑出一口白牙地点头,“对呀。”但随即换上一张苦瓜脸,“可惜他先娶别人了。我记得很久以前,某次我又任性地使着小女孩脾气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距离,我马上就察觉了——那完全是直觉,我明白他对我的情感从来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意,但我也不相信他会爱上别人,唉……直到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公开……不过没关系,在我还没找到另一个符合条件、又喜欢的人之前,我可以等他离婚。”她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天真,可这确实是她心里的打算。

  “看来,你已走出失恋的阴霾。”林隽话说得酸辣。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感到不高兴。

  “嗯,大概吧。”好像还真的是呢!和林隽东扯西聊,江涓涓竟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也想通了很多困扰她的症结点。

  “你预设的条件,恐怕会吓跑一般的追求者,”他淡淡地说,“现今多数人将恋爱与婚姻视为两回事,并不一概而论。”他正是他所谓的那类人之一。他提醒自己:她不够丰满,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当然,她的身材是绝佳的衣架子,不过抱起来一点肉都没有,一定硬邦邦的,毫无乐趣可言……

  “我知道的,”她说,“所以过阵子等邻居办完喜事,我就请我爸妈替我安排相亲——说来好笑,我还考虑过要去上些家政课程,为自己的‘待嫁分数’加分。”其实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话里的不悦,但她选择性地当成没察觉。

  林隽看着江涓涓,抿了抿唇,像是想再讲些什么话,却没有说出口。

  “要说教是吧?我替你说。”江涓涓对他眨眨眼,耳熟能详似地说:“婚姻是种关系密切的合作行为,应该像处理重大的事件一般,在决定之前,便该就各个层面先审慎考虑过。”她慧黠的笑笑,“很多人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了。”

  林隽扬扬眉,不再出声。

  之后,他们安静地用餐。这间餐厅果然名不虚传,用叉子就能把肋排切开。

  用完附餐,江涓涓问林隽:“你要上楼去参加晚会了?”

  “嗯。”原来她真的很聪明。林隽微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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