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洁尘 > 碧雨幽兰 | 上页 下页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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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会有人喜欢看这里的壁画,少女问道:“不知你可曾去过文殊山的千佛洞?” “当然去过!”男子的眼睛仿佛更亮了,露出兴奋的神情,“何止千佛洞,还有万佛洞,简直让人流连忘返,难以忘怀。那年去看的时候,我真想住在洞中再也不出来了。后来还与一帮朋友在文殊山上醉酒三天,几乎一醉不起。”讲到激动处,忽念起岑参曾写过的一首诗:“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琵琶长笛曲相合,羌儿胡雏齐唱歌。浑炙犁牛烹野驮,交和美酒金叵罗……哈哈哈……”他居然大笑起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对那些佛像简直是一种罪过。” 真是个性情中人,君碧幽暗暗评价着眼前之人。禁不住接话道:“其实做人本就应是随性而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泥胎终不过是人做的,若被这些死物束缚住了手脚,活得岂不无趣?” 男子听完她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没想到能从一个女子的嘴里听到这番言论。惊讶的表情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深合我心”般的赞许。 此时从外面又走进一名年轻的男子,看到洞中竟还有一名女子,不禁十分讶异,道:“雨兄,怎么……” 这位被称作“雨兄”的人哈哈一笑道:“我刚刚还把这位姑娘当作是你了。” 几人一同走出洞窟,回到阳光之下,少女这才又重新审视起那位“雨兄”:看他一身的白衣,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更加相象,只是他的外衣特别宽大,尤其是袖口肥硕,颇有晋人之风,眉角飞扬,神采奕奕,腰间并未悬挂任何的兵器,而是一管晶莹通透的碧玉长箫,气质很是洒脱,飘飘然恍若世外之人。 这副打扮她似乎曾经听人说起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而他身旁的那个男子,看上去似乎要更加年轻一些,虽然外貌俊俏却极英武,一身着简朴的深蓝色便衣,但颇有军人之慨。手中长剑乍看上去并不起眼,可光亮的剑柄则预示着剑的主人一定是经常使用起它,更令人不敢小觊。 白衣男子对同伴道:“你可知敦煌最初的来历?” 蓝衣男子似乎正为什么事心烦,没兴趣听他说,但还是敷衍的答道:“不知道。” 白衣男子兴致昂然地讲述道:“当年中原的一位皇帝因匈奴对其疆土的虎视眈眈而不得已将一个女儿许嫁到匈奴,以求两国能保太平。公主临行前向父亲索要一件宝物,皇帝答应了她,没成想公主要的却是花园中一颗皇帝最爱的绿宝石。奈何皇帝早已有言在先,不能出尔反尔,只好答允。但他又实在是不情愿,便派两位武士一路上以跟踪保护为名,实际上是行半道强夺之实。公主知道此事后很是伤心,但还是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在临近匈奴边界之时,她将那颗绿宝石悄悄塞进她母后送与她的一只仙鹤嘴里。次日,那仙鹤死去,公主当众宣布要调查仙鹤的死因,并追查宝石的下落。那两个武士因任务未能完成又丢失了宝石而吓得仓皇逃走。后来公主嫁给匈奴王,在她的感召之下,匈奴王最终放弃了对中原的进攻侵犯。而那只仙鹤所葬之地后来就变成了一片绿洲,匈奴人也因此走向富庶之路。而那片绿洲便渐渐衍生成现在的敦煌。” 他讲完后问身边人:“如何?” 蓝衣男子不屑一顾的撇撇嘴:“纯属胡编。” 白衣男子笑道:“本就是个传说,不过是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谁也没让你当真哪。” 蓝衣男子道:“我是说那故事的结尾。说什么在公主的感召之下,匈奴王停止了对中原的进攻侵犯。全是胡扯。自汉以来,中原与匈奴,甚至是周边邻族邻国联姻过多少朝?多少代?有哪一次真正管用了?匈奴人和那些辽人都是生性残暴,嗜血好战,野性难驯,指望一个女子就能扭转战火兵戈根本就是妄想,痴人说梦。” 白衣男子摇摇头,指道:“你呀,做什么事都太较真儿,老是和自己找别扭,难怪总是一副苦瓜脸,乐不起来。” 少女在一旁静静地听,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沉静优雅的微笑。白衣男子在整个讲述故事的过程中也在暗中打量着她:这女子的装束虽不能称之为华丽,但已不是一般人所有。典雅的风韵中蕴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浑然天成。艳丽的容貌与娇柔的身材都不能掩饰住她那坚毅的眼神。好似轻枝弱柳却有着一副刚强内敛的精魄般动人,是他生平未见的一个奇女子。不由得令他好奇起她的身世。 少女似乎感觉到他关注的眼神,也将目光移向他,并未有任何的羞涩,很直接地袒露自己的观点:“我倒不认为匈奴人是‘生性残暴,嗜血好战’。在塞外边关多和猛兽激战,才养成他们骠悍的体格和勇猛的性情。匈奴人与辽人不若中土之人自幼读书,修身养性,所以行事看起来可能颇为鲁莽,但若只以种族地域来区分性情实在有些草率。几年前我曾去过辽人的群居地,他们待人之真诚热情,恐怕是很多中原之人都无法比拟的。” 两个男子都为她的话所惊诧。白衣男子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而蓝衣男子的脸色却开始发青,他硬生生道:“你只凭几日的接触就确定他们是真诚热情?这难道不是草率?我家与他们交手十余年,怎么他们从未对我们‘真诚热情’过一番?我朝自开国以来,死在辽人手中的百姓士兵不计其数,他们又从辽人那里得到什么了?” 交手?这个词从蓝衣男子口中一出,少女的眉心立刻蹙起,他究竟是什么人?看他在说到匈奴辽人时那番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与之有着什么难解的深仇大恨一般。 白衣男子解围道:“算了算了,初次见面,何必搞得如此尴尬?”他又对少女问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不是中原人?” 少女笑道:“别误会,我为辽人说话并不代表我就是辽人。我祖上原居江北一带,后来为了避世才迁到这边。” 白衣男子恍然道:“难怪姑娘的见识如此独特,原来和出身经历有关。” 蓝衣男子青着脸色低声催促道:“你若再不快点动身,怕是按期赶不回去了。” “明白明白,你真不愧是我爹的干儿子,管我管得比他还紧。”白衣男子戏谑了一句,也看不出他的神色是不满还是无奈,继而他对少女拱手道:“萍水相逢,巧在我们都是爱画之人。今日有事在身不能详谈,先行告辞了。倘若有缘……” “自会相见。”少女神态自若地接了下去。 白衣男子朗声笑道:“正是这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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