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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涤心气得全身发抖,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清冷得不可思议。

  “你说在三笑楼做事的,清一色是男子,你哪里有机会识得姑娘家。当初这样说,原来是为了搪塞我……许多姑娘倾心于你,我本就没资格管,你说得极是,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是谁呵?也不过是陆家的种茶姑娘,哪来身分管大少爷的事?”她眸中闪过痛苦,双拳紧握,却低低笑道:“可涤心身分再卑微,也有同人交往的权利吧!那渡芸姑娘温柔婉约,人美心好……涤心就想与她深交,谁能阻我?”

  她是故意的,隐约觉得渡芸有些不对劲,又明知武尘对她关切,涤心这样说只想争口气,但瞧见他紧张愤然的神态,心又痛楚难当。

  “别去骚扰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涤心的性格他该要明白,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武尘知道,偏偏已乱了思绪。他曾经承诺为渡芸保密,用尽心思费尽唇舌才断了她轻生的念头,绝不能因涤心一时好奇,招引漫天的风波。

  他做出承诺,断然不可毁信。

  掌下劲道重重落在涤心肩头,她不喊疼,身子的感觉已经麻木,唇微微弯着,硬是扬出一朵笑花,“你和她之间有什么秘密?”瞧来,她的假设是正确的。

  武尘深深凝住她,教一份怀疑刺得遍体鳞伤,一时间失意与心痛盈满胸怀,他静静开口,已面无表情了。

  “不管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我与渡芸纯粹是兄妹之情,要信不信随你。没错,我怜惜她、关切她,也会尊重她、爱护她,她的平静生活得来不易,请你别去打扰。”

  若真是做朋友谈谈天,有何不可?但涤心那态势摆明就是要追探秘密,他说什么也不能应允。

  “若我偏偏不依呢?”她噙着笑,水光在瞳中轻潋。

  武尘重重呼吸,缓下胸口闷痛,刻意去忽略那将落不落的泪珠,哑声道:“我的话你焉能不听?我的话,你自然要听……这些是谁说过的?你莫要忘记。”

  涤心闻言一怔,困在自己的牢笼当中。

  “你若执意而为,那诺言便是尽负神明,果真这般,我已无话可说。”

  武尘丢下话,毅然决然举步离开。

  眼泪再无顾忌,沾湿了涤心双颊,眨着泪眼望向走远的背影,她想唤住他,却怎么也出不了声音。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在涤心心中反复再反复,仍遍寻不到答案,只觉得眼泪又苦又涩,她不爱那个味道。

  涤心彻夜无眠,直到天已鱼肚白,才蒙蒙眬眬睡着了。

  心思乱离,梦境纷扰,纵是合眼休眠,却不得宁静。只过了半个时辰,她又转醒过来,怎么也不能交睫入睡。好想见武尘,想化解昨日莫名的冲突,他们俩已这般要好,彼此知其心意互解情衷,她珍惜着这得来不易的感情,只盼它长长久久,又如何忍心让误解横在两人之间?

  忽地,涤心由床榻上翻身坐起,思络已条条分明。她换上衣衫,就着脸盆中的水盛洗,那过了夜的清水结上一层薄薄的霜,冻得她双耳和鼻子都发红了。在掌心呵了一口暖气,涤心拍拍双颊,然后将长发梳得又顺又亮,深深呼吸,她朝铜镜中的自己笑开脸蛋。

  今天,只有美好。

  出了房门,几名大婶正自洒扫厅院,寨中没什么奴仆,许多事得自己来,而那些大婶是支薪的,每日轮番前来帮忙。

  涤心对每张好奇的脸微笑以对,不知武尘是否起床,她正欲开口询问又觉不妥,人便杵在大厅上,心想,这里是出入必经之处,无论怎地定会遇到他。

  “昨儿个睡得不好吗?”女子温柔的声音轻问。

  涤心偏过身,见那女子头上扎着粉色巾帕,将长发挽起,素脸雅致美丽,她手中持着抹布,刚刚才将桌椅拭净。

  “寨主夫人。”涤心微愕。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怎地跟春碧丫头一样,改也改不掉。我们彼此用名字称呼吧?涤心……呵呵,这样亲切也方便些,你若继续唤我寨主夫人,我会搞不清楚到底在叫谁。”她有种傻大姊的可爱特性。

  “贺兰。”涤心不忍拂意,两人相视而笑。

  “我是习惯了早起,可没想到你也起得这么早。”贺兰关心地问:“那床铺你睡不惯吗?若是不够软,我再让人加件被垫?”

  不是睡不偿,她根本难以合眼呵。涤心苦笑摇头。

  接着,贺兰狐疑又道:“怎么你和武尘都摆出一个模样的脸?”

  “你……你见着他了?”

  “他比我还早起呢!一进来就见他坐在大厅发怔,魂不守舍的。问他是不是睡得不好,他没回答,表情却跟你一样,嗯……苦苦的,又是无奈又是懊恼。我瞧他八成没回房睡觉,整夜便待在厅上了。”她凑近脸打量着涤心,忽然问:“怎么?你们两个斗了气吗?”

  可能是贺兰关切的语气触动心事,涤心目眶陡热,低低应了一声。

  “别难过了。”她拍拍涤心肩膀,“我虽不知道你们两个因何不愉快,但武尘那模样肯定心里已万分懊悔,待他回来,你再同他好好谈谈。”

  涤心愕然抬头。“他去了哪里?”

  “孩子们慌张跑来,说渡芸姑娘今早不知怎地晕倒在自家门院,无奈星魂昨日离开,武尘心急之下只得骑马带她出寨,到星魂在寨外的医堂去了,那路程不远,若无大碍,午膳前他定能转回。”

  李星魂是阎王寨五当家,江湖上人称“回春手”的便是,医术了得。

  闻言,涤心脸白了白,方寸酸涩,原以为已跳脱昨日伤怀,但那痛楚仍在。

  “涤心、涤心,你还好吧?怎么气色这么差呵?”

  打起精神,涤心忽尔笑开,小脸上有过夸的愉悦,“没事的,我很好……很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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