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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楚雀舌——”韩不及咬牙,一字一字地说,“你欠下的债,要逃到什么时候?”

  “我欠的债?”雀舌蓦然回首,眉目间全是燃烧的怒气,“我欠了什么?韩大公子,你没有弄错吧?落阳谷八年,我忍受你、还有你那晚娘师父对我无穷无尽的羞辱,我早已受够了!你还要随你回去?回去做什么,继续让你们欺侮吗?”

  “你——”韩不及感到心口一阵剧痛,身子如受重击,摇摇欲坠,汤九律就站在他身边,急忙扶住他。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汤九律皱眉,“雀舌,不许再任性!”

  他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想来是很生气了——雀舌只得让步,垂着头往回走。

  环翠从来没见过小王爷生那么大的气,她手里捧着茶盘,站在门口,只是不敢进去。

  “你闹够了!”小王爷背着手快速踱步,脸上全是燃烧的怒火,“现在,你马上随我去!”

  雀舌坐在椅上,垂着头,看不清脸,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你如今是被宠得没有半点分寸,今天的事情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小王爷越想越气,声音越来越高,“那头陀就连姑父也惧他三分,你就敢当着面骂他?”

  “我爹爹才不怕他!”雀舌抬头反驳。

  “你还顶嘴?”小王爷怒意更盛,“今天要不是你强自出头,人家会受伤吗?你——”

  “我又没要他救我——”雀舌心里莫名委屈,却不便对任何人说,眼圈慢慢地红了。

  “你——”小王爷见她已经泫然欲泣,只好放低身段,“他今天若是不出手,不光是你,只怕连九律先生也难逃一劫,外面弓箭手虽多,如若果真出手,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如今人家受了伤,咱们理当过去瞧瞧,你怎么连这点见识也没有?”

  雀舌垂下头去,不言语。

  环翠见是个空儿,忙端着茶盘进去,赔笑道:“刚沏好的明前,小王爷、姑娘,润润嗓子吧。”

  “我不去。”

  “你——”小王爷顿时大怒,一扬手便把那茶盘掀了个底朝天,滚热的茶汤泼出来,洒在两人衣裳上,上好的细瓷“丁丁当当”碎了一地。

  “小王爷!”环翠急忙跪下。

  雀舌脸上也沾了茶汁,却并不擦拭,低声道:“环翠,你起来,这里没有你的事,出去吧。”

  环翠迟疑着站起来,慢慢退出去,隔着门缝瞧见两人依旧怒目而视,没有半分和解的迹象,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样?”汤九律早已等在外面听消息,见她出来,忙问。

  环翠轻轻摇头,“还在发脾气呢,姑娘也不松口。”

  汤九律若有所思地点头,“小王爷年轻气盛,哪里懂得女孩儿曲曲折折的心事?罢了,由着他们闹去。”

  “先生知道姑娘的心事?”环翠睁大眼睛,“为何不劝劝小王爷呢?小王爷方才可是连茶盘都掀了!”

  汤九律微微一笑,“我可不管这等闲事。”又道,“你引我去客栈,我瞧瞧韩公子去。”

  环翠满腹狐疑,又不便问,引着汤九律从后门出了王府,从门房里叫了车,一路到了一间客栈。门楣上高高地挂着烫金匾,却是“聚贤庄”三个字,里面灯火通明,叫过店老板问:“韩公子住哪间房?”

  店老板摇头,“公子见谅,韩公子吩咐了,今晚不见客。”

  汤九律从袖中摸出一小块银子,笑道:“你上去回个话,就说安荣王府里来了人,想瞧瞧韩公子,请他赏个脸。”

  老板喜笑颜开地接了银子,便往楼上走,汤九律叫住他,想了想,又道:“他若问是谁,你就说我陪着一个姑娘过来的。”

  老板答应着去了,环翠不解地瞧着他,“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个嘛——”汤九律悠然微笑,竖起一指,“佛曰,不可说。”

  话音未落,只听楼上客房“呀”的一声开了门,落紫站在门口,向他们道:“请进来吧。”

  汤九律拾级而上,环翠紧随其后,一进门便瞧见一名年轻公子靠在枕上,眉目极为俊秀,一双眼睛乌黑深沉,那脸色却出奇地苍白,他瞟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过脸若有所思地望着汤九律。

  “小王爷惦记公子的伤势,命我过来瞧瞧。”汤九律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瓶子,“这是王府珍藏的金疮药,治外伤颇有奇效,公子用了它,早晚便好。”边说边把药瓶递给落紫。

  韩不及身上穿着新换的白衫,淡淡地透着血色,“你就是汤九律?”声音淡淡的,带着三分疏离,倒像是客气的主人在对下人说话。

  汤九律却并不生气,笑道:“不敢,正是在下。”指了指环翠,“这是王府楚姑娘的贴身丫环,名叫环翠。”

  环翠行礼如仪。

  汤九律见韩不及无话,便道:“公子早点休息吧,我们这就回去复命,打搅。”

  落紫急忙道谢,送他二人出去。

  “这位韩公子好生无礼。”环翠忍不住抱怨。

  “无礼算什么?他是韩门落阳谷的人——”汤九律自嘲地说,“今天若不是沾你的光,只怕我连他一面也见不着呢。”

  “沾我的光?”

  汤九律微微一笑,“他以为你是——”说到这里,“呵呵”一笑。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近深夜,雀舌仍然靠在床头发呆,见环翠进来,叱道:“你这半天跑到哪里去了?”

  “姑娘还没睡呢——”环翠急忙过来收拾,一边铺床一边说,“我刚出去就遇见汤先生,他要我随他去瞧瞧韩公子的伤,韩公子住在聚贤庄,在北半城呢,所以回来迟了。”

  雀舌眼珠一转,却说:“你是我的丫环,怎么听他使唤?”

  环翠满心委屈,“都是主子,我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我又没有怪你。”雀舌捏弄着腰间的穗子,迟疑半晌,终于还是问道,“那——韩公子,他伤得怎样了?”

  环翠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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