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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可是……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让墨家名扬天下,绝不让儒家当道。”哪怕怒气当头,赢政仍不忘威逼利诱。

  而回敬他的是——一片东西。可怜他连闪避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硬生生地用脸接下,啪的一声,他只觉得脸都麻了。

  “你该庆幸我丢的是履底而不是剑!”荆轲怒吼道。

  她本以为他们是生死相许的君臣手足,怎料他不过是个贪恋女色之徒,说了那么多,他根本不是看重她的才华,而是她的面貌……他欺骗她!

  “卿卿……”

  “住口!给我听着,赢政,从今天开始,你我恩断义绝,生死不相干!”哪怕对他千刀万剐也无法消除她此刻的怒火,她愤然离开,压根不给他挽留的机会。

  “卿……”看着她绝情离开的背影,赢政的胸口像被撕裂般,痛到眼前一黑,意识皆无。

  待赢政清醒时,房内微亮,从透光的竹窗望去,可见日光迤逦而入。

  他微怔了下,难以置信他不过是微阖下眼,再醒来时竟已天色大亮,他看向身旁,一片履底还掉在他脸旁边,而荆轲的长剑……不见了!

  “卿卿!”他喊着,挣扎着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无心理会身子的异状,静心聆听周遭动静,然而半点声响皆无,好似此处已无人烟。

  赢政顾不得浑身无力,撑起双臂,费力地下了床,然而撑着床缘走到桌边,他的双脚已经失去力气,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地,幸好他及时以双臂撑住,否则可要跌个狗吃屎了。

  但,身体上的问题对现在的他而言,压根都不重要,他用爬的爬到外室,所幸徐夫人的竹屋不过是一厅两房的格局,房外通廊直抵小厅,爬出园子就是大门,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就见外头霜雪满地,在日光底下银辉璀灿,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虽有煦阳照拂,依旧寒冻刺骨,仅着襦衣的他爬到早已发硬的霜雪堆上,然霜雪极滑,不利于他爬行,他只能放声大吼,“卿卿!”

  不会吧,她真丢下他走了?

  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她不是说兼爱天下,有目的的去爱,得到相对的报酬维持平衡,他开出条件有什么不对?

  他承认,他不该威胁她,可他也马上察觉错误,立即更改……到底是哪里错了?

  思绪纷乱却找不出解决之道,更糟的是,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有问题,他在意的不是被抛下,而是她铁了心不要他,天下如此之大,她如果有心要躲,他还能上哪儿找她?

  她为什么就不能懂他?他宁愿拿王位换取她,把所有琐事都丢到一边,跟她做一对闲云野鹤的自在夫妻就好。

  可她不懂爱……多讽刺,她竟不懂爱,不懂爱自己也不懂爱人。

  甩了甩头,赢政不再细想,想那些都是多余的,他必须先找到她!

  燕山山道崎岖难行,别说策马,就连寻常人走动都极为不便。

  此刻,盖聂和徐夫人合力扛了一只已死的东北虎,荆轲背着竹篓走在前头,步伐极快,然一瞥见郊野间有眼熟的药草,随即又跃入其中摘采,然后又全部撒掉。

  重复太多次了,看得徐夫人心里都发毛了。“老大,你认为阿轲是怎么了?”

  “不知道。”盖聂臭着脸回道。

  “怎可能不知道!”徐夫人压低嗓音又道。

  昨晚吵得那么大声,他们想装耳聋都难,没有摸黑进屋一刀杀了阿政,已经非常给阿轲面子了,比较怪的是,他等了一个晚上,阿轲气归气,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真是的,该不会是防他跟大师兄吧,真是太见外了,他就算要杀,也一定会先知会她一声的。

  不过照眼前的状况看来,阿轲杀秦王,应该是指口可待,不用他出手。

  “我问你,阿轲指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盖聂黑着脸问。

  徐夫人睨他一眼,不禁替他悲叹一声。明知道那是什么伤却还要问,简直是问心酸的,不让自己心痛,日子就过不下去吗?

  “针扎的。”既然大师兄这么想自虐,他就好人做到底。“那天将他们带回来时,阿轲就问有没有现成的履底,我刚好做了几份备用,她就讨了一份去,我看她量着那家伙的脚,就猜她是想替那家伙做双鞋,毕竟他的鞋磨破了一只又掉了一只。”

  怎样,听见阿轲替其它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心痛死了没?他是已经慢慢适应了,反正早在八百年前他就清楚,阿轲就是那种不识情趣不懂爱的呆样,他爱到死她也不会发觉,所以他早就放弃了。

  盖聂听完,脸黑得像是被雷打中。

  徐夫人摇摇头,不想理睬他,视线又回到荆轲身上,就见她又摘了一堆药草,然后又火大地往天空一撒。

  真糟,他真的好可怜,竟要同时应付两个阴晴不定的人。

  “阿轲,咱们该回去了吧,这老虎挺重的。”他扛得肩都麻了。

  荆轲阴恻恻的回眸。“丢了吧。”

  “咦!”徐夫人大惊失色。别闹了,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当头才跟他说要丢掉!“阿轲,你不要这只老虎,又何必杀它?”

  “谁要它突然跑到我面前。”她不耐地道,不想回想当她看到老虎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扒了它的皮替赢政做裘垫,拨了它的筋肉给赢政加点荤……反正当她回过神时,老虎已经死在她面前了。

  说来她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又发作不得,才会顺手拿老虎出气。这时她不禁想念起秦舞阳,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耐打又耐踹,她就不用憋得这么苦。

  都怪赢政!

  真他妈的混蛋,竟这般羞辱她!他和其它男人都一样,假装欣赏她的才华,实际上却只看上她的美貌和身体,亏她还因为他的信任而感动,岂料这一切都是虚假!

  说什么爱,他根本就不懂爱,只是想以势欺人罢了!

  她才不要替他做裘垫,更不要替他做鞋了,就让他光着脚,在这雪地上看他怎么走,到时候她一走了之,他就待在这里自生自灭。

  荆轲悻悻然的想着,却还是走向回竹屋的方向,沿路又找着一种可以疏通血路的药草,悻悻然地抓了一把丢进竹篓里。

  “老大,原来阿轲是怕那家伙冷,杀了老虎要取皮。”徐夫人道出他精准的猜测,压根不管身旁的盖聂已经被雷给劈了好几轮,脸都快焦了。“老大,阿轲不是不懂爱,她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现在,她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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