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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好累……”深沉的疲惫感一涌而上,她睡意浓浓的小声说着,“好久了,我好久没在夜里好好睡过了……”

  本想推开她的晴空,在听了后,不禁回想起她这么多年来为求一夜安宁而不得的苦处,悬在空中欲推开她的掌心,顿了顿,改而落在她的发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睡吧,明日起,你再也不需在夜里镇魂。”

  晚照的嘴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令晴空怔了怔,她感激地闭上眼,并将他的手臂再抱紧一点。

  徘徊在她青丝上的指尖,动作有点生疏,带着点怜惜的心情,他努力试着拿捏好力道哄她入睡。四下无声中,他的眸光滑过她的秀容,看着她眼眶底下累积的暗影,令本打算在她睡着后离开的他打消了念头,不愿惊醒她地保持着姿势不动。

  当睡着的晚照翻身搂住他的腰更加靠近他时,自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悉数传至他的身上,让晴空头一回感觉到,人的体温是如此令人眷恋,他侧首凝视着她的睡颜一会,将不确定的指尖放至她的脸上,为她拨开垂落的发,而后任由它停栖在她柔软的唇上。

  不觉得可惜吗?

  是有点可惜。

  高站在钟灵宫的天台上,一如以往地俯视人间,即将沉入云海中的夕日,将皇甫迟的脸庞映亮,也染红了他一身多年未变的术袍。

  他心情沉重地凝视着远方,察觉这座人间,又多了数名不速之客。

  他感觉到无酒的气息,也知无酒不但让个女鬼还魂返回人间,善咒的无酒更对晴空施了法下了咒。来人间这么多年,他始终与晴空这佛界的圣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早就看穿他的晴空,看在他守护人间的份上,也一直对他睁只眼闭只眼,无意打破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和谐。

  偏偏好胜的无酒就是不想让人间安宁。

  他大抵也猜得出无酒究竟是让谁还魂,也因此,这阵子他常在想起无酒时,就会想起当年他也曾在某人死前,提议想在她死后让她还魂,但她,却拒绝了他。

  他心痛地问向远方:“为何你不让我为你还魂?为何,你不愿死而复生?”

  这世上众生这么多,其实,用什么形式活着根本不重要。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不必等待投胎转世,她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可她不,在拒绝了他的爱之后,她再次拒绝了他想留住她的这份心情,她只是自私地转身就走,并在走前央求他要照顾好千夜,守住这个国家,保护好这座她所爱的人间。

  女儿的生命、夫君的土地、她生长的世界,一直以来,这三者就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中再没第四者,也没有他。

  如今她都已不在多年了,他为什么还要苦苦的守在这个地方?他分明就知道,她这个人间的皇后,以自私为名,利用了他的爱,而他,为了一圆她的梦,也同样利用了许多人。

  扬首眺望着远方如血的夕日,他想起了曾在这样的夕日下练剑的轩辕岳,亦想起了曾横躺在殿檐上欣赏夕日的燕吹笛,只是他也不免回想起他们的眼神。他还记得在那年的大雪中,在他欲杀得知他秘密的燕吹笛时,燕吹笛脸上那震惊心碎的表情;在七曜领着万鬼欲攻进皇城里,他大杀众鬼时,轩辕岳脸上失望又痛心的模样……

  “你还在这守着那个已死的皇后?”当他还一径跌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时,无酒站在他身后问。

  皇甫迟迅速回首,“滚出去。”

  “我听说,你收了两个高徒。”遭赶的无酒没理会他,一手抚着下巴思索,“在这一龙一凤中,其中有一个未来将会是人间的圣徒。”

  皇甫迟神色不善地横瞪着又在打主意的他。

  “这个圣徒姓什么来着?姓燕?还是轩辕?”无酒笑笑地踱至他的面前,“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哪个身上?”

  他不以为然,“我的那两个徒弟,你爱杀便杀吧,我不会因此而受你任何威胁,更不会因此而随你回去。”

  “佛界有个圣徒就够讨人厌了,你在人间还收个圣徒?”无酒收起了笑意,冷瞪着这个老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同类,“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你是什么身分?你想弄出个圣徒来与修罗道作对不成?”

  皇甫迟还是同样的答案,“我只是想守护人间。”打他来人间后,前前后后他已经不知说过几回了。

  “跟我回须弥山。”懒得再跟他啰嗦的无酒朝他伸出一掌。

  他撇过脸,“我说过我不会回去。”

  “只要有你助我,六道终有一日可盛于五界。”六个修罗里,他最年幼也最有天分,偏偏他不好好当他的修罗,放弃习法、放弃在道中更上一层楼,反倒跑来这低下的人间干个什么国师,他若愿回修罗道再修炼个千年,到时他定会比现在更有成就,而他们修罗道,也定能因他的团结而排在六道之首。

  “没兴趣。”皇甫迟无动于哀。

  无酒的笑意有些扭曲,“为了一个已死的皇后守在这,值得吗?”

  “这是我的人间。”

  “你根本就不是人间之人!”无酒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要他清醒些。

  “我是。”皇甫迟固执地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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