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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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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轻轻柔柔,叫人听了舒服,当他有感觉时,便是听到这个声音。初时,只从远远传来,细细钻进他混沌意识中,渐渐的,这个声音清晰起来,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他已经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固定听到这个声音。 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个黑暗虚无的世界时,这个声音为他的世界带来了改变,他想要追随这个声音走出这片黑暗,可是还来不及走出时,这个声音又会消失不见,直到下一刻又响起,他每回就随着这个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迈去,直到他可以将声音听得更清楚,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他的东西。 他的眼皮经常被人掀开,那是他偶尔能见到光明的时候,这次他看见一张脸,清美细致,虽然不知道它是谁,但直觉告诉他,她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当她台上眼皮时,他想叫她不要走。 后来声音停掉了,周遭再度陷入静寂,又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待在黑暗中,他不要! 别走!他想叫住那个声音的主人,努力地、奋力地和这片黑暗搏斗,想要挣开,等等我!他想呐喊出声。 突然之间,他从那片黑暗中挣脱出来,一阵强烈光亮刺进眼中……过了好一会儿,眼睛瞳孔才适应,苜先进入眼中的是一片光亮洁白的天花板,他眼球慢慢转动,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正愕然、嘴巴张大地瞪着他。 那张脸,是她!那个声音的主人!他想对她说些话,可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才好,最后他吐出从刚刚就一直想讲的。 “不要走!” 这是奇迹吗?倘若是的话,他会好好感激天地间所有的神明。 孟观文伫着杖,老泪纵横地望着清醒过来的孙子,接到医院电话告知时犹不信,即使此刻就站在床边,他还儴疑是不是老眼昏花。 “齐维!”他抖着声音。“你可醒了,这几个月来,你可把爷爷吓得老命差点没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眼角泪水拭去。 坐在床上的人困惑地望着他,似乎不解他的举动,然后转向站在旁边、手被他紧紧握住的韩湄。“他是谁?”声音透露着不解和恐惧。 孟观文闻言立刻望向她,用眼神询问:又出了什么事? 韩湄对老人轻轻摇头,然后才转向齐维,以非常温柔的声音说道:“他是你的爷爷。” “什么是爷爷?”仍旧不懂。 “爷爷是……”她咬住唇没再讲下去,怎么向他解释?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解释不清。“爷爷和我一样,”她举起被握住的手。“都会牵着你的手,不会离开你。”她边说边示意孟老爷也牵起他的手。 孟观文虽搞不清情况,仍依言欲拉起他的手,没想到孟齐维受惊似的将手缩回,一脸警戒地靠向韩湄。 孟观文震惊不能言,这时站在一旁的医生轻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带出去。 “什么!丧失记忆!”听完医生说明,孟观文失声叫出来,他完全不能接受孙子认不出他来的事实。“可是他为什么认得韩湄?” 医生轻咳一声。“这正是我们想要告诉您的,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令孙在经过这次撞击后,能够清醒过来,没有成为植物人,已经是奇迹,但他的脑神经受到严重损伤,连智力也……” “什么?智力?”孟观文枯槁的手有力地抓住医生的肩膀。“你是说他会变成白痴吗?” “不!没那样严重,”医生专业地说。“我们还要继续观察,但是现在──” “现在怎样?” “目前他除了对以前的辜一无所知,整个心智更是像小孩一般,他对韩小姐的强烈依赖的情况即是源于此。” “什么意思?”他愈听愈不懂。 医生换个说法。“他现在就像小鸡破壳而出,会将第一眼所见之物视为母亲,而韩小姐正是他清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他现在唯一信赖的人即是她。” “有没有复原的希望?” 医生吞了一口口水。“我想全世界的脑科权威都无法给您确切的保证,因为人脑仍是极复杂的领域……” 没等他说完,老爷子倚着拐杖危危颤颤地转身走进病房,站在门口看着;韩湄正低头轻声安抚齐维,一见此景,他忍不住又鼻酸,连忙退出来。 他不忍见到这种情景,也不愿见到那样的齐维,那不是他傲视群伦的孙子呀! 他强忍心中的悲痛,现在他得从混乱的脑袋中理出清晰的思绪,好仔细为自己、为这个宝贝孙盘点,同时也不放弃任何希望,毕竟上天已经让齐维清醒过来,没有理由不让他的记亿恢复过来。他得好好想出个办法。 齐维集中心力看着周遭一切,希望能从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找到熟悉的东西。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自称是他的“爷爷”,还有一些穿着白袍的男人女人,时时进出这个房间。 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他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突然之间,他觉得惊慌起来,他不认识他们,这里的一切一切,他都不知道! 她呢?那个声音的主人呢?她说马上就会回来的!怎么还不来? 当他正急得四处张望,正想起身下床去找时,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一进来,他所有的惊慌立刻平息下来,想都没想,手直直伸向她,表情充满了渴求。 见到他那无助惊慌的表情,她整个心都拧了起来,才离开他不到五分钟呀! 对他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让她既恐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明白,为什么齐维不认得所有人,唯独对她竟会如此依赖,难道真如医生所誽的,只因她是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可是……可是她又不是母鸡。 她走过去,慢慢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他立刻握紧,一个重心不稳,她跦坐到他的身旁。 “怎么去那么久?”他低声说道,神情就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一样。“下次不会了。”她停了一下。“你真的都想不起来吗?” 他茫然地注视她。 她叹口气。“我叫韩湄,随便你要叫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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