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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不要看、不要看,快点带我走!”她吓得面色发白,浑身不住颤栗。

  “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就忍心撇下亲娘呀!我的儿——”

  宝日听见这声凄厉的、肝肠寸断的哭喊,整颗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骁大哥,带我走,快点带我走!我受不了这个!”她不自禁哭喊出声,再也不忍心听见一个母亲丧女的绝望悲嚎。

  韫骁拉开披风罩住她,将她搂在怀中快步坐上马车离开。

  宝日靠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她哭的不是那位投井寻死的姑娘,而是为她自己而哭。

  “宝日,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韫骁爱怜地抚慰怀中瘦弱的娇躯,宛如疼惜一个脆弱无助的婴孩。

  宝日摇头哭得哽咽,无法言语,一直到返回王府,她的情绪依然没能从震惊骇然中平复过来。

  “对不起,我真正的用意并不是要把你吓成这样的。”他只是希望让她亲眼看看这个投井的悲剧,阻绝她企图寻死的念头。

  “我明白。”宝日坐直了身子,泪汪汪地凝望着他。“骁大哥,你不用对我抱歉,我才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你能明白就好了。”他轻声叹息。

  “我明白。”她自嘲地苦笑了笑。“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投井死了以后会变那么丑、那么可怕,还好你在当时阻止了我,我一点也不想要那种丑陋可怕的死法,若是被认识我的人看见了多丢人。”

  “傻瓜。”韫骁笑着捏了下她的俏鼻。“死得丑不丑倒还是其次,反正死了以后你的魂魄也不会有知觉了,还管得了什么美不美丑不丑的。我其实真心希望的是能让你看见失去爱女的双亲是怎么样的悲痛欲绝,你今天也看见了,那位投井而死的姑娘她的娘有多么悲伤哀恸,你不会希望你额娘也有和她相同的遭遇吧?”

  泪水模糊了宝日的视线,她咬着唇轻轻摇头。韫骁说得没错,死的人虽然一了百了了,但是却把痛苦残酷的留给至亲的人,这么做的确是太自私了。

  “骁大哥,我真的明白了,谢谢你。”

  “以后不准再有这种傻念头了,答应我好吗?”他对她仍不放心。

  “好,我一定答应你。”宝日点头应允,混合着叹息。

  宝日躲在府里治疗情伤,不敢现身人群,只要一想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可能会用同情、怜悯或是嘲弄的目光看她,她就更把自己藏匿起来,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而韫骁在她疗伤这段时间中,就像是她的止痛药,当他陪在她的身边时,总会有办法适时减轻她的痛楚。

  就在韫骁陪着她出席柔嫣办的茶宴,做为她勇敢跨出疗伤之路的第一步时,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染云龙死了!

  所有的人在传诵这件事的震惊程度都远远比不上宝日,只有她知道染云龙是韫麒的心上人。

  她和韫麒的婚事表面上搁置下来的原因与染云龙无关,也不是为了韫麒私底下对她说的那番话而令两府长辈打退堂鼓,而是因为怡亲王爷骤逝之故,怡王府接下来忙着办理怡亲王的丧礼,东王府也默默的停下喜事的筹办,他们的婚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也因此,染云龙的死在宝日心中掀起一阵汹涌狂潮,而另一个因染云龙之死而大受震撼的人是韫骁。

  茶宴后,韫骁送她回府,暗中观察着宝日对染云龙之死的反应,一路上,宝日心事重重、神魂不定,他担心她会对自己和韫麒之间的婚事重燃希望。

  “你在想什么?”他们慢慢走到后花园,在赏月亭中面对面坐下。

  “我……没什么。”她低垂着头玩弄衣摆上的流苏。

  “真的没什么吗?”他盯着她。

  “韫麒……现在怎么样?”她隐忍许久,终于问。

  “很惨,不说话也不理人,我从来没有看他这么惨过。”他的视线没有移开过她的脸。

  “你说过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宝日咬着唇抬眸轻瞥他一眼。“他会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你……还对他怀抱希望吗?”他看出了她眼中错综复杂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没有对阿玛和额娘提过退婚的事,我想韫麒也没来得及提吧。”

  “你的意思是……”韫骁的一颗心骤然沉落谷底,一片凉寒。

  “如果没有染云龙,韫麒不见得会跟我退婚。”她鼓足了勇气喊出来。

  宝日迸出的这两句话将韫骁理智的堤防溃散了。

  “但是染云龙毕竟出现了。”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

  “也死了。”她嘶哑地低喊。

  “这且不管,重点是韫麒爱的是她,所以不能娶你。”他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怒气。

  “没关系,我会等,时间久了,韫麒就会好了,我们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她的唇边漾起薄弱的笑意。

  韫骁握得死紧的拳头猛暴地怒击在石桌上,狠狠地震翻了石桌,摔碎了一地茶碗,满地狼藉。

  宝日从没见过韫骁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人吓傻了,骇异地惊瞪着他,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就这么爱韫麒?即使他根本不爱你,你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妻子吗?”他的包容度已经被她逼到一个极限,怒潮倏地爆发,再也收束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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