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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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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慢慢的减少了,夜色已深。她头中昏昏沉沉,酒意仍然没有消除。高跟鞋清脆的敲击着路面,打破了几分夜的岑寂。用手环住了他的腰,鼻端轻嗅着他衣服上的男性的气息。 她迷离的,喃喃的念: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念完了,她觉得面颊上痒痒的,爬满了泪。把头埋进了他的衣领里,不管是在大街上,她开始静静的哭泣。他揽住她,拍抚着她抽动的肩头,让她哭。她哭够了,抬起头来,诧异的仰视着他。 “我像个傻瓜,是不是?”她说。 “你不是。”他摇头,深深的叹息。“那个人是个傻瓜,你的那个他!” 她的眼珠转动着,梭巡的望着他。 他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低低的说:“我不离开你,思薇。在我有生之年,我要照顾你,爱护你,使你远离悲哀和烦恼,给我机会吗?嗯?” “为什么?”她愕然的说:“你并不了解我,而且,几乎不认识我。” “是吗?”他问:“你不觉得我们像认识了几个世纪了吗?或者,你还不太认识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深很深了。我知道你内心那感情的泉源多么丰沛,我知道你小脑袋里充满的诗情画意,我还知道你有个未被发掘的宝窟──你的思想。我将要发掘它!” 她蹙紧了眉头,眼前这张男性的脸模模糊糊的晃动着,似曾相识!那眼睛,那神态──这是霈?还是另一个人?不!这不是霈,她知道。他比霈更多了一点什么,属于灵性一类的东西。低下头,她挽住他,重新向无人的街头走去。身边的男人默然不语,这也不像霈,霈常会絮絮叨叨的诉说一些未来的计划。走完了一条街,转进一条巷子,已到了她的家门口,他送她到门前,巷子里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巷口的灯光幽幽暗暗的斜射着,昏茫的照射在他们的身上。 “回去吧!”他说,把她的头发拂到脑后,仔细的望着她的脸:“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明天早上我在火车站等你,我们去乌来玩,好吗?” 她怔怔的望着他。 “我还是十几年前去过乌来,一直就没有再去过,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她不语。 他点点头。“反正我等你。”他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进去吧,风很大,当心受凉。” 她依然怔怔的望着他。 “想什么?”他问。 “你。”她轻轻的说,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又停了好半天,才说:“谢谢你,谢谢你这个下午和晚上陪伴着我。”取出钥匙来,她把钥匙插进锁孔,再转头看看他,夜色里,他颀长的身子朦朦胧胧的,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她忘记了开门,心智恍惚迷离,这是谁?霈?她靠近他,用手攀住他的衣领,喃喃的问:“你从美国回来?” “美国?”他一愣。“不错。” “是的,是你。”她叹息,仰起头来,又重复了一句:“是你。” 他俯下头,吻了她。 她闭上眼睛,颤栗的、满足的叹息。然后,她张开眼帘,凝视他,神智慢慢恢复,她清醒了。 “我醉了。”她说,抚摩着自己的面颊。“这一吻对你并不公平,我以为你是霈。” 他抬抬眉毛,又蹙蹙眉毛。 “有一天,我能完全代替他,倒也不错。”他说。 她摇摇头。“再见!明天别等我,我不会去。” “是吗?”他盯着她。 “算是一段偶然的遇合,好吗?”她说:“可以结束了。”开开大门,她跨了进去,深院内的花木迎接着她,雨止了,月亮又穿出了云层。关上大门,她把背靠在门上,静静的吸着花香。望望月色。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阕词: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过去了!”她想。“一段偶然的遇合。”和他是如此,和霈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夜酣眠,早上,耀目的阳光在迎接着她。 起了床,慢慢的梳洗,今天有件什么事?乌来之游。不!荒谬!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己竟和他逗留终日。但是,奇怪,昨夜竟然不再失眠。望着灿烂的阳光,血管中也流动着一些新的什么东西,有种古怪的动力,跃跃欲试的在体内翻腾。如此好的阳光,如此好的秋天,乌来,仍然有它的诱惑力。去吗?不去又做什么呢?蛰伏在家中凭吊过去?还是在街头瞎冲瞎撞?去看看也好,或者,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到火车站去。 火车站一贯性的涌着人潮,播音器里在播报着车次时间。她刚跨进车站的大门,有个人影在她面前一站,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摊开的手掌中,两张去乌来的公路局汽车票正静静的躺着。她抬起头来,接触到他带笑的眼睛,和那温柔而鼓励的神情,温柔得像滴得出水来。 “你已经买好了票?”她诧异的问。 他点点头。 “如果我不来呢?” “你不是来了吗?”他笑着说。 “可是──”她有些发愣。 “别‘可是’了!”他打断她:“走吧,等车去!” 她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向公路局车站,车子很快的来了。上了车,找了两个靠后面的位子坐下。他伸过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对她微笑。她眩然的望着他,也莫名其妙的微笑了。 “昨晚睡好了没有?”他低低的问。 “还──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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