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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格格,奴才一向以你的命令为命令,但是,今天,我不能从你!你已经不能保护自己了,我豁出去拚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我一定要押了她去见皇太后——”

  “你那儿见得着皇太后呢?”新月着急的说:“你要帮我,就不要搅我的局!快快退下!快快退下——”

  “我虽然见不着太后,但是押着她就见得着了!”说着,他迅速的伸出手去,一把就扣牢了雁姬的手腕。

  “救命呀!”雁姬骇然大叫。“救命啊——”

  “大胆狂徒!你不要命了吗?”

  忽然间,院子中传来一声大吼,是骥远带着府中的侍卫们赶来了。这天也真是不巧极了,骥远在宫中闲来无事,先行回家,才到家门口,就闯见了要去宫中报信的家丁。他弄清楚状况,就赶快去教场调了人手,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莽古泰!你还不放手?”骥远喊着:“你是不是疯了?竟敢挟持主子!目无法纪!快放手!放手!”

  “我不放!”莽古泰拽着雁姬往屋外拖去。“好狠毒的女人!上回搞什么三跪九叩,又泼茶又打人的,奴才已经咽下了那口气,这回怎么也咽不下了!要不然——”他用力扭住雁姬的胳臂:“你就当众给格格赔个罪,说你再也不虐待格格了,我才要放手!”雁姬羞愤已极,悲切的痛喊:

  “我在自己的屋檐下,受这种狗奴才的气!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骥远已经忍无可忍,此时,飞身一跃,整个人扑向了莽古泰,这股强大的力道,带得三个人一起滚在地上,跌成了一团。雁姬的指套钗环,滚得老远。珞琳脱口尖声大叫。新月和云娃,看得目瞪口呆。

  莽古泰没料到骥远会和身扑上来,手一松,竟然没抓牢雁姬。骥远把握了这机会,对着莽古泰的下巴就是一拳,两人大打出手。众侍卫看到雁姬已经脱困,立刻一拥而上。

  一阵混乱之下,莽古泰孤掌难鸣,被众多的侍卫给制伏了。甘珠、乌苏嬷嬷、珞琳都围绕着雁姬,拚命追问:

  “夫人,有没有伤着啊?伤到哪儿啊?”

  雁姬的手紧捂着胸口,好像全部的伤痛都在胸口。

  “骥远!”新月追着骥远喊:“你高抬贵手,饶了莽古泰吧!”

  骥远用十分希奇的眼光看着新月。

  “你以为,谁都要让你三分吗?你以为,你的力量,无远弗届吗?”他恨恨的问。“在他这样对我额娘动粗之后,你还敢叫我饶了他?”新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雁姬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对骥远叫着:“骥远,你给我把他带到教场去,替我狠狠的教训教训这只疯狗,听到吗?”

  “听到了!”骥远大声的回答。

  新月和云娃的心,都沉进地底去了。

  莽古泰被捆在教场上的一根大柱子上,由两个侍卫,手持长鞭,狠狠的抽了二三十下。本来,抽了二三十下,骥远的心也就软了,只要莽古泰认个错,他就准备放人了,所以,侍卫每抽两鞭,骥远都大声的问一句:

  “你知错了吗?你知道谁是主子了吗?你还敢这样嚣张吗?”偏偏那莽古泰十分硬气,个性倔强,一边挨着打,还在一边凛然无惧的大吼大叫:

  “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谁和他们作对,谁就是奴才的仇人,奴才和他誓不两立!”

  骥远被他气坏了,大声命令着侍卫:

  “给我打!给我结结实实的打!打到他认错求饶为止!”

  莽古泰却不求饶,不但不求饶,还越叫越大声。于是,侍卫们绕着他打,也越打越用力。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他脸上身上。他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被招呼到了。没有几下子,他的衣服全都抽裂了,胸膛上、背上、腿上、脸上——都抽出了血痕。如果努达海在家,或是老夫人不曾出门,新月和云娃还有救兵可找,偏偏这天是一个人也找不到。新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克善哭着要去救莽古泰,新月不愿他看到莽古泰挨打的情形,死也不给他去,说好说歹,才把他安抚在望月小筑。新月和云娃赶到教场,莽古泰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还在那儿拚死拚活的,断断续续的喊着:

  “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

  “给我打!给我打!给我用力的打!”骥远怒喊着。

  新月看得胆战心惊,云娃已是泪如雨下了。

  “骥远!”新月哀求着喊:“我知道你对我很生气很生气,可是万一你把他打死了,你不是也会难受吗?你一向那么宽宏大量,那么仁慈,那么真挚和善良,你饶了他吧,你不要让他来破坏你美好的人生吧——”

  骥远骤然回头,眼里冒着火,声音发着抖:

  “他破坏不了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早就被破坏掉了!”

  新月的泪滚落下来。她祈谅的,哀伤的,真切的说:

  “骥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真的,真的!我全心全意的祝福着你!请不要把对我的气,出在莽古泰的身上,好吗?我求你!求你!你从来不赞成用暴力——这样的你,实在不是真的你——如果我们都无法回复从前了,让我们最起码,还保有以前那颗善良的心吧!”

  这样带泪的眸子,和这样哀楚的声音,使骥远整颗心都绞痛了。只觉得心中涨满了哀愁,和说不出来的失意。他废然长叹,心灰意冷。“不要打了!”他抬头对侍卫们说:“放了他吧!”

  他转过身子,不愿再接触到新月的眼光,也不能再接触到新月的眼光,因为,这样的眼光让他心碎。他咬了咬牙,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了。

  新月和云娃,赶忙上去,解下浑身是血的莽古泰。

  于是,新月所有的遭遇,都瞒不住努达海了。这天晚上,努达海回到望月小筑,那么震惊的发现望月小筑中的悲剧。新月无力再遮掩什么,在克善愤怒的诉说中,在云娃悲切的坦白里,努达海对于新月这些日子所过的生活,也总算是彻底了解了。他听得脸色铁青,眼光幽冷。听完了,好久好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那儿像个石像,动也不动。新月扑在他膝前,惶恐的说:“我——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欠雁姬的债,我应该要还!但我实在没料到要牵累这么多人跟着我受苦——”

  他用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拽向了自己的胸前。看到她脸上,脖子上的伤痕累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从齿缝中迸出几句话来:

  “当初在巫山,真该一刀了断了你!免得让你今天来受这种身心摧残,而我来受这种椎心之痛!”

  “当初是我错了,不该贪求这种不属于我的幸福——”她终于承认了:“我这么失败,弄得一塌糊涂,你干脆给我一刀,把我结束了吧!我——认输了!”

  “是吗?”他咬牙问:“当初是谁说;自杀是一种怯懦,一种罪孽呢?是谁说那是逃避,是没勇气呢?”

  “我——”她嗫嚅的说:“我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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