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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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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我有些吃惊的问,难道才上飞机,他就有难题出给我了?“你瞧,我们已经是夫妇了,对不对?” 我困惑的点点头。“你能不能不要再连名带姓的称呼我了?”他一本正经的说:“少一个费字并不难念!” 原来是这件事!我如释重负,忍不住就含着泪珠笑了出来。他对我再做了个鬼脸,就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上: “你最好给我睡一觉,因为,我们要飞行很多小时,长时间的飞行是相当累人的!” “我不要睡觉,”我把头转向视窗,望着飞机外那浓厚的,堆砌着的云海。“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我要看风景!” “小丫头开洋荤了,是吗?”他取笑的问。“事实上,你半小时之后就会厌倦了,窗外,除了云雾之外,你什么都看不到!”他按铃,叫来了空中小姐:“给我一瓶香槟!”他说。 “你叫香槟干嘛?”我问他。 “灌醉你!”他笑着说:“你一醉了就会睡觉!” “香槟和汽水差不多,喝不醉人的!”我说。 “是吗?”他的眼睛好黑好亮。 于是,旧时往日,如在目前,我噗哧一声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说:“费云帆……” “嗯哼!”他大声的咳嗽,哼哼。 我醒悟过来,笑着叫: “云帆!” “这还差不多!”他回过头来,“什么事?” “你瞧!你这样一混,我把我要说的话都搞忘了!” “很重要的话吗?”他笑嘻嘻的说:“是不是三个字的?” “三个字的?”我愣了愣。 香槟送来了,于是,他注满了我的杯子和他的杯子,盯着我,他说:“不要管你要说的话了,听一句我要说的话吧!” “什么话?”他对我举起了杯子。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而郑重。 “祝福我们的未来,好吗?” 我点点头,和他碰了杯子,然后,我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他也干了他的。我们照了照空杯子,相视一笑。然后,他深深的凝视着我说:“我将带你到一个最美丽的地方,给你一个最温暖的家。信任我!紫菱!”我点点头,注视着他,轻声低语: “云帆,我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你了。如果你欺侮我……” 他把一个手指头压在我的唇上。 “我会吗?”他问。我笑了,轻轻的把头依偎在他的肩上。 是的,这趟飞行是相当长久而厌倦的,虽然名义上是“直飞”,但是,一路上仍然停了好多好多站,每站有时又要到过境室去等上一两小时,再加上时差的困扰,因此,十小时之后,我已经又累又乏又不耐烦。好在,最后的一段航线很长,费云帆不住的和我谈天,谈欧洲,谈每个国家,西班牙的斗牛,威尼斯的水市,巴黎的夜生活,汉堡的“倚窗女郎”,伦敦的雾,雅典的神殿,罗马的古竞技场……我一面听着,一面又不停口的喝着那“和汽水差不多的香槟”。最后,如费云帆所料,我开始和那飞机一样,腾云驾雾起来了,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依偎在费云帆肩上,我终于睡着了。 飞机似乎又起落过一两站,但是并没有要过境旅客下机,所以我就一直睡,等到最后,费云帆摇醒我的时候,我正梦到自己坐在我的小卧室里弹吉他,弹那支“一帘幽梦”,他叫醒我,我嘴里还在喃喃念着: “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好了!爱做梦的小姑娘!”费云帆喊:“我们已经抵达罗马机场了!下飞机了,紫菱!” 我惊奇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揉了揉眼睛,看看窗外,正是晓雾迷蒙的时候。“怎么,天还没亮吗?” “时差的关系,我们丢掉了一天。” “我不懂。”我摇头。对于那些子午线啦,地球自转和公转的问题,我从读书的时代就没有弄清楚过。 “你不需要懂,”费云帆笑着挽住我。“你需要的,是跟着我下飞机!”我下了飞机,一时间,脑子里仍然迷迷糊糊的,抬头看看天空,我不觉得罗马的天空和台北的天空有什么不同,我也还不能相信,我已经置身在一个以前只在电影中才见过的城市里。可是,一走进机场的大厅,看到那么多陌生的、外国人的面孔,听到满耳朵叽哩呱啦的异国语言,我才模糊的察觉到,我已经离开台湾十万八千里了! 经过了验关、查护照、检查行李的各种手续之后,我们走出检验室。立刻,有两个义大利人围了过来,他们拥抱费云帆,笑着敲打他的肩和背脊,费云帆搂着我说: “他们是我餐厅的经理,也是好朋友,你来见见!” “我不会说义大利话,”我怯生生的说:“而且我好累好累,我能不能不见?”费云帆对我鼓励的微笑。 “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来吧,我的小新娘,你已经见到他们了,总不能躲开的,是吗?” 于是,他用英文对那两个义大利人介绍了我,我怯怯的伸出手去,想和他们握手,谁知道,他们完全没有理我那只手,就高叫着各种怪音,然后,其中一个一把抱住了我,给了我一个不折不扣的吻,我大惊失色,还没恢复过来,另外一个又拥抱了我,也重重的吻了我一下,我站定身子,瞪着眼睛看费云帆,他正对我笑嘻嘻的望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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