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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任流霜实在无法想像,舅舅若是将她嫁给京里那群豺狼虎豹其中一人,她要怎么生存下去。

  担心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在回京之前,还是别想那么多吧!她只要好好的保护兰心,让情况不要生变,其余的事,自有舅舅操烦。

  白崇安半是忐忑、半是得意的坐在厅里,这趟南下,枢密使见的人不多。何其有幸,他竟是其中一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枢密使齐日阳,此刻他正专心看着白崇安带给他的治水方案,其中几样还算有意思,要是他肯向朝廷开口,治湖的银子一定会拨下来。恰巧此时他人在杭州,若是用一般的程序向朝廷请款,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还算有意思。”微笑的放下图册,齐日阳存心给白崇安希望。

  “大人是说……”在上位者若肯替他疏通,不用多久银子就能到手了。

  “这事你本不该找我,不过回京后,我可以替你转交给洪大人。”没有给白崇安承诺,却已经卖了份人情给他。

  “那下官先谢过大人了。”看来还是不成,若让洪大人照规章办事,银两就来不及在夏天前拨下。

  齐日阳朝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开口向他道:“我倒有件事想问你,你与任绍的女儿是旧识吗?”这话当然不是为他自己问的。

  或许是他多管闲事,但是那个人若不在意,他为什么会感觉门外有股不寻常的寒意呢!

  “这……下官与任小姐的确认识,不过算不上熟悉。”他又开始冒汗,齐日阳会问起这事,还真是稀奇。

  “不算熟悉?我记得你和任家一向亲近,不是吗?”突然想起五年前,他其实见过任流霜一面,只是记忆里那张甜美的笑脸,怎么也无法和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下官当时不知任绍心思歹毒,竟敢意图谋害先皇,在事发前一个月,下官就已经不和任绍往来了。”白崇安紧张得汗湿了衣裳,不知齐日阳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儿。

  “哦!”

  既然不知道任绍的心思,又怎么会在事发前一个月就不和他往来?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暗示了事实,白崇安不敢迎向探问的目光。

  “听说你本有意要娶任绍的女儿?”记得当时似乎听过这样的传闻,任绍的女儿貌美才高,多得是官宦子弟上门,想先订下婚约。

  “下官绝无此意,当时就已经回了这桩婚事,就算那任小姐有意,下官也是不敢娶她的。”当时回绝他提亲的明明是任绍,他偏要为自己留面子,说是他回了任小姐的亲事。殊不知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有多刺耳。

  齐日阳在心里叹气,白崇安还真是不会挑地方说话,不先看看这是谁的屋子,敢在这厅上大放厥词,他要有躺着出大门的决心啊!

  “这么说,你和任小姐是毫无干系了?”若不是白崇安有愧于她,在温府上怎么会是那样奇怪的态度。

  但是以任流霜的高傲,要真看得上白崇安才奇怪。

  “是,是。”擦了擦汗湿的脸,这一回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齐日阳露出满意的笑容,送白崇安出府,心里不由得替他感到丢脸,说是他退了任小姐的亲事,九个里有十个不信。

  更糟的是,他一点也没想过,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任小姐的事。

  如果是他齐日阳对任小姐有意,方才的话也已经将他得罪够了。再说这回有意的不是他,白崇安连另一个人都得罪透了。

  没发现身后气氛诡谲,齐日阳的几个护卫一见着白崇安,就连忙退至一旁,好像他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满心疑惑的离开秀水庄别院,才抬脚要跨出门槛,膝盖就突然失去力气。他看来像是被门槛绊倒,整个人飞扑在门前石阶,身后守门的人居然还赶紧关上大门,像怕他带来什么灾厄似的。

  白崇安狼狈的从石阶起身,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意,伸手一摸,这才发现,两道热流自鼻腔流下。捏着鼻梁,他羞愤难当的快步上轿,谁知刚坐下的那一刻,整顶轿子突然崩落,才一瞬间,他又趴在地上,身上堆满了垮成一堆的木片布帘。

  不知道今日他是不是直冲煞星,不然怎么会祸不单行呢?

  几枚铜钱掺杂在破碎的木片里,其中一枚,滚着滚着,在阳光下闪出了亮眼的光芒。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今晚的月色很美,却让她睡不着觉,只能看着月亮,想着若不是步寒川的缘故,现在她已经在胡大人那里打探消息了。

  他找到胡大人了吗?

  不知名的焦躁让她在房中来回踱步,她不敢想究竟是什么缘故,或许是因为不能私自行动吧!

  对,就是这个缘故。

  颓然在床边坐下,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说得好听是她答应过他,若没有他在,她绝不私自行动。但用更切合她心意的说法,是她因为某个不够清楚的感觉,而夜不成眠。

  每次想起他,那感觉就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像是他正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不同于平时的冰冷,只是看着她,不用一句话,就足以让她屈服。

  光想起他的眼睛,就让她难以冷静,平日刻意表现的冷淡,碰上他半点也表现不出来。

  是啊!不然她何必像只困兽般,只能在房里焦躁等待,却不敢踏出温府一步。

  明明没有答应不碰胡大人的事,但他摆明了不让她插手,想起他那时认真的模样,她只好要自己安静的等他消息。

  是怕他失望吗?

  不,也许是怕他就此抛下她,如果她真的敢自己到胡大人那儿,他恐怕会气得不再理她。会做这样的猜想没有任何依据,她只是觉得,只是这样觉得。

  大概过了二更天,她将视线调往窗外,不晓得今晚他在做什么?

  客院里植着一棵大树,四周架满藤萝,一串串白色大花垂落,就像吊着许多星火一般,在整个院落中,她特别喜欢这一处,也正巧,她开着的窗正对着这景致。

  花下有人,一身白衣玉带。他就站在那里,直直的看进她房里。

  这个时候他在这里做什么?!

  不需想也知道,他不是从大门进温府的。这个时间,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这样闯进来,要是让温府的人看到,该怎么办才好!

  没发现自己只穿着单衣,她推开房门,跑至花架下,隔着一串串藤花,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表情阴郁。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敢喊得太大声,怕惊醒兰心和婢女们。

  她披散着长发,身上仅着薄薄的白色单衣,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从她的表情里,可以发现此时此地见到他的惊愕。

  他不说话,低下头专注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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