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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他好不容易研制出难解的剧毒,自然要找人试试成效,当时他想,我性子偏静,被人欺负不懂吭声,没爹又没娘的,万一不小心把我毒死了,也没人会跳出来责骂他,他虽然不算有钱,要多养一个人总不成问题,这乞丐娃娃能让他收养,好过窝在乞丐群中有一顿没一顿地混日子,于是,他下手了。”

  她的声音平淡中带点沙哑,面露微笑,像在说着与她无关的旁人的故事。

  “若是当初他没收留我,我也许可以健康无病活到老,但也极可能老早就饿死冻死了,四公子,我爹他真的不是坏人,当他目睹我第一次发作,吐了整床的血、泪流满面向他求救时,他就后悔了,他是对我下毒的人,可是,他也是真心待我好的人,我身子差,家里所有的粗活他都捡了去,从来不怕旁人说闲话,每次我发作昏迷不醒,他就在床边彻夜不眠守着我,直到我清醒了,他才敢放松睡着,这些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虽然我偶尔还是会怨他那么狠心,可要我恨他,我却是恨不下去。”

  “他心里有愧,才会对你好,这本来就是他欠你的。”白冬蕴冷声插嘴。

  “也许你说的对,但不管背后原因如何,他对我好总是事实,我老早就在心里偷喊他一声爹了,偏他一心盼望着与情人重逢,才迟迟不肯认我当女儿,他怕他的情人误会他不够忠诚。”

  她抬起脸,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还是朝他笑着,道:“你瞧,他是多傻气的人,他心爱的女人都嫁了好几次,他也没变心,痴痴等着爱人回到他身边,这一等,等了十几二十年,直到他得知情人的死讯,他想着,总算能在黄泉相会了,高兴得连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就……”

  他瞪着她的笑,胸口抽痛到让他以为背上的伤口穿过他的背裂到心头去了,这种症状的成因,初时他不太明白,但经过这几日朝夕相对,逐渐明朗了。

  “你这傻子!”简直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傻瓜!他不得不把她紧抱在怀里,借由碰触她、感受她的体温,来医治心头那名为“心疼”的病症。

  她眨了眨眼,这人,该不会是抱她抱上瘾了吧?边抱她还边骂她傻子,她是该先抗议她不笨,还是要先骂他一句登徒子?她勉强从他怀里仰起脸,想叫他放手,嘴唇忽然被什么东西碰到,她一呆,刚擦过她嘴的东西又覆了上来,然后黏住不肯定了。

  这个……好像不能再推给“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了吧?她被轻薄了吧?她应该用力推开他,再赏他一巴掌大叫“非礼”吧?种种念头白她脑中掠过,最后,没一个被付诸实行,天地万物好像都消失了,没有风也没有虫呜鸟叫,就这么单纯的吻着、被吻着,吻着、被吻着……

  不如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呼吸微急促,边推她边沙哑说道:“别发呆了,快走吧!”

  是谁在发呆啊……她脸颊热烫烫的,被迫配合他的力气走,走没几步,她头忽地一偏,难得主动拉住他的手。

  “又怎么?”他问,盯着她又皱起的眉心。

  “四公子,我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先绕回城里买几个馒头,再去我家吧。”

  他跟着停步,沉声道:“徐望未,你有话就直说,别跟我绕圈子。”

  距离上一餐才不过半个时辰,最好这个胃口比雏鸟还小的女人这么快就饿了。

  她轻叹口气。“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四公子,我家里有人。”

  他一愣,下意识往她家的方向看去。

  ***

  当他看见一身白衣的男人从庙旁小旧屋里走出来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白衣男子一出旧屋,目光立即胶黏在他身上,他惊得无法思考,第一个念头是:先走再说!

  “若凉,拦住他。”温温柔柔如春风拂面的雅音。

  跟着白衣男子走出旧屋的另一名年轻男子反射地喊了声“遵命”,几个起落翻身便在两人面前站定,彻底阻拦他们的去路,当他完成任务,要向主子邀功时,抬眼对上那沉冷不悦的熟悉面容,乍惊乍喜地嚷叫道:“留留留主,猫、猫儿真来了……不对,四少爷,四少爷平安无事啊……”随即头顶被敲了一记。“哎唷,痛啊!会打人的,果然是四少爷……留主,猫儿找到了,您可以睡好觉啦!”

  那白衣男子正是白春留,他慢步朝前走去,面上笑容温润,不眨不躲的眸光里隐着激动,垂在两侧的手指轻微抖着,像在克制些什么。

  “冬蕴,幸好你没事。”

  那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只有徐望未听出他的语尾也是轻微抖着,他心情一定很激动吧?巴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他亲爱的小弟,偏偏在人前他得端住身为庄主的架子,虽然她不是很想再见到这个人,但见到他,就等于白冬蕴的身体有人照顾了,这让她忍不住想笑了。

  一定是她爹听见她的心愿,设法让这人来接白冬蕴回家的吧。

  白冬蕴瞪着自家大哥那过分平静的笑容,以及那双藏着澎湃热情的眼眸,顿觉无比刺目,忍不住撇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还能出什么事。”

  不过是被不入流的江湖混蛋砍了一刀,不过是带着白春留心爱的女人一块逃命……思绪一顿,连忙甩开她的手,避嫌似的迅速跳离三大步,支撑的重心忽然改变,令他身形些微不稳,离他极近的若凉反应不慢,及时伸手撑住他。

  徐望未莫名其妙被甩开,不受控制地一头撞上庙墙……前的某具温热躯体。

  “望未,你还好吗?”温暖的柔音近在咫尺。

  她站稳脚步,暗自庆幸此时她的眼是全盲的,要是让她目睹白春留从她家里走出来,肯定会误以为死人复生,被他活活吓死了。

  “我没事。”她轻声答着,下意识退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倒是四公子为我挨了一刀,伤口很深,到现在都还没好呢。”她非常担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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