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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假假,你倒会为自己开脱。”沈湛又自斟了一杯酒,但仅浅啜一小口,“这么说,上回在我们府中,你当着我和二弟的面所讲的,全是大放厥词喽?”

  “不然。”老道士摇摇头,枯瘦的老脸上显得极为郑重,“此一时彼一时也。像公子这般天生华贵,上苍早有妥善的命数安排,贫道不过替天开口而已。”说罢,他猛然噤声,屈指一算。

  “贫道已算出当日两位公子中,令弟的贵人已到苏州境内了,不出几日可助他逢凶化吉。而公子的桃花劫……正应在明日末时!”

  沈湛不禁失笑,“连时辰都算出来了,道长未免太过能耐。”他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我明日哪儿也不去,只到几家茶庄里盘盘账,能犯什么桃花?难不成从茶叶里开出花来?”

  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老道士离开。这个爱怪力乱神惑众的老东西,如今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

  “既然沈少爷不信,那就罢了,但贫道要奉劝一句,请少爷铭记。假若真时真亦假,桃花劫虽是劫,也是缘。”老道士没头没脑的把话说完,一整衣冠即下楼去了。

  宓谦在庭中缓慢地踱步。

  满庭的蓊郁,他视而不见,心头像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压住。

  管家老郑匆匆地跑入半月形的门洞,“大人,老奴把盐运使和常州知府都请来了!”

  他急转过身,不假思索地吩咐,“快把他们请到内厅奉茶。”

  “抚台大人,”待众人在厅中落座,仆从奉上热茶,常州知府贺东林第一个开口,“下官听说洛相已微服南下了,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宓谦若有所思,沉着脸缓缓地点头,“恐怕已到了我江苏境内了。你们说,他这第一站会先去哪里?是这苏州,还是贺大人你所管辖的常州府?”

  “这……”节气虽然和暖,贺东林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下官说不准。”

  “哼!不就是一个洛相嘛,依我看,你们也别太战战兢兢了。”座上的第三位,两淮盐运使阎合,却捧过茶杯,拿杯盖慢条斯理地剔起浮茶来,“萧家那案子可是犯在我的头上,我这个主谋尚且不急,”他一挑眉,笑得倨傲且轻浮,“抚台大人,你们又怕什么?”

  “阎大人,”宓谦沉下一张脸,“这都什么时候了!说穿了,我们这是同舟共济,你不要以为你后面靠着一个六王爷就万事不愁。这件案子已经让皇上发了大火,决意要彻查到底,你若还是无动于衷、放任孤行,到时——”他一拂袖站了起来,“休怪本抚为了自保不留情面!”

  “好好好,抚台大人说什么,下官全听着就是。”阎合急忙陪起笑脸。

  “惟今之计,是要先找到洛相的人。”宓谦不再与他计较,重新坐了下来,

  “一定要派人找到他,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让他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顺藤摸瓜,把背后的利害关系都查出来!”

  “那是,抚台大人说得极是!”阎合又捧起茶杯,点头附和,“知道他的动向,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无论如何,上头还有总督,还有六王爷,这两江三省毕竟是咱们的地盘,他一时半刻也摸不清真相,总会着了你我的道……”

  贺东林亦点头,“下官回去后,一定派人把常州的里外都先搜罗一遍。”

  “不可以明火执仗!”宓谦忙一摆手,“洛相若真先去了常州,你打草惊蛇反而会惊动他。”

  “是,下官明白了。”

  “抚台大人,若依我说嘛……”阎合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对朝廷那位右相大人,难道就只能采取大水决堤时的老办法?水冲开了哪一处堤坝,我们就扛着沙袋去堵,冲开一处堵一处,虽然短时有效,但到底累得慌。”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眸中闪现的光芒却显得邪恶无比。

  “昔时鲧治水,用水来上掩的办法,到头来一事无成!他儿子可聪明多了,开山凿渠、因势利导,至于我们……抚台大人,不知您是要学鲧呢,还是学大禹?”

  宓谦不由得一怔,“你的意思是?”

  阎合干脆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下官的意思是,防着洛相去查萧氏那桩命案,绝非上策,最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莫过于把洛相也变成我们的人!”

  “阎大人真是异想天开。”宓谦讪笑不已,“拉拢洛相,这法子亏你想得出!能以弱冠之姿就入阁拜相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况且他已贵为宰相,本抚在仕途上没有一星半点可以许诺给他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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