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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摇头苦笑,她慢慢地走回床边坐下,“小菱,今晚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睡吧。”

  “干什么,真恼啦?”小菱嘟起嘴儿,惴惴不安地凑过去。

  她笑着摸摸丫头的小脑袋,“朝中出了大事,我想在早朝前先见见皇上,四更就要起身了。你看看窗外,现在都已是三更天了,我和衣躺一会儿就成。”

  “那怎么行?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可要吃不消了!”小菱顿时急得哭了。“小姐——”

  她扑倒在洛廷轩的膝上,抽抽搭搭地掉下了委屈的泪珠。

  从小随侍在身边,这称呼她却已有几年不敢叫了。

  “小姐真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吗?明明是娇滴滴的女儿身,每日起来却要忍着痛在胸前绑一圈密实的布条,见了人又得时刻当心,生怕泄露了姑娘家的身分……”

  她抹一把眼泪,继续呜咽,“连我也跟着受罪!小姐不知道,刚陪着小姐到邑州,金榜得中,我天天暗地里训练自己,逼自己叫‘公子’叫‘大人’,就是不准再叫‘小姐’,若是叫错了,就狠狠赏自己一个大嘴巴……我、我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替小姐惹来欺君大罪!”

  “傻丫头,别再说了,”洛廷轩仰头,勉强忍住泪,“你的苦处我都知道。”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想回杭州了,想回家看看老爷和大少爷,还有小姐她们……”小菱仍是哭得伤心,“这里有什么好呀?说什么天子脚下,说什么繁华盛都,可这里的花儿没有家乡的美,水没有家乡的清甜,这里的东西和人……我也都不喜欢……”

  洛廷轩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

  第一次,她感到倦怠的念头,竟是那样浓烈!

  天刚蒙蒙亮。

  东方初露鱼肚白。

  时节虽已入夏,清早的晨风中却仍有丝丝的凉意袭来。

  南书房中,逸帝大怒未止。

  奏折扔得满地都是,就连一个麒鳞斜卧的玉纸镇都被砸得粉碎,满禄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满地爬,又捧奏折又捡碎末,忙着收拾残局。

  一阵轻微脚步声,通传的小太监进来跪禀,“皇上,洛相和南相都已来了。”

  “让他们进来!”逸帝紧握着手中的佛珠站起身,目光下瞥到地上的小太监,

  一个个似乌龟一般弓着背,不禁更添烦躁,恨恨地对准近前的一个就抬脚踢过去,

  “滚,你们都给朕滚!”

  无端倒霉的小太监们赶紧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随后进来的一位老者正是左相南斌,三朝老臣,如今须发皆已灰白。

  南斌一跨进来,脚下便触到了那本令逸帝七窍生烟、也被他扔得最远的账册,他刚想弯腰去捡,洛廷轩敬老,忙抢先捡起来,又扶着老宰相一同入内。

  逸帝抬眼看到他们两个,目光旋即又落到洛廷轩手中的账册上,不禁恨恨地一甩袖,背转身去。

  南斌不为所动,只闭起了眼,缓缓地道:“皇上不可急于一时。”

  听到他的话,逸帝阴沉着脸地转过身来,却没有开口。

  于是南斌又说:“纳须弥于芥子,一本账册就足以道尽两江官场的重重黑幕,臣能体会皇上的怒意,那是怒其不争啊!但皇上登临大宝不过一载有余,百废待举,两江又是朝廷税赋的重地,一旦严旨查办,两江必乱无疑!两江乱了,国家的社稷根基亦会随之动摇,到那时,臣等将辅佐皇上何以处之?”

  逸帝眯起眼,猛地攥紧手中的檀木佛珠,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朕又岂会不懂?”他转回御案后坐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低头瞥见佛珠,越发火冒三丈,“父皇在世时一直告诫朕要懂得处大局隐忍,可底下替朕办差的都是这样一群惟利是图的东西,朕要怎么忍?!要忍到何时?”言讫,他竟将手中的佛珠也大力扔了出去。

  洛廷轩捡回佛珠,连同账册一起重新放回案上。

  逸帝轻轻一抬手,又似想把这两样东西扔掉,但终究隐忍了下来,硬生生握成拳头搁下。“廷轩,你也要朕忍着吗?”他面无表情地拾眼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宰辅。

  她颔首恭敬地低下头,“是,臣以为……南相所言极是。”

  逸帝的拳头握得更紧,“朕要整顿吏治,难道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唉……”南斌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历来国之命脉,惟在吏治,这话是没错的。”

  洛廷轩转头看了左相一眼,带着忧虑和赞同的目光,“将军败仗可治罪,但废除一个,前线还需要派人再战。”她顿了一顿,才又道;“账册上所牵涉的那些官员……皇上可以统统革职查办,但把两江的官场清空一半,短时之内可以找何人替代?这是臣等为皇上所深深顾虑的。”

  “好啊——”逸帝苦笑,气得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在龙椅上,“他们在下面勾结贪污,个个高宅深院、起居八座,朕这个皇帝却还无能为力整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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