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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书阁 > 谢上薰 > 抱着元宝私奔 | 上页 下页
二十六


  “什么一样?”

  “死不认错。”

  “错的是你。你不应该恩将仇报,回来找我的麻烦,早知如此,当初不应该突发善心放你去逃生。你这种行为,简直可耻!”

  “除了我,有谁敢娶你?”

  “你把我看得这么扁?”她倔强的扬一扬头,沉着脸。

  “不!我在夸奖你。”冷嘲热讽也算夸奖?“你性如野马,深宅大院根本锁不住你,一般的凡夫俗子同样捉不住你的心,自然配不上你。只有我,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

  元宝不自觉的和他四目交接,那一张似乎用天神的手雕琢过的精美面孔,曾经使她充满敌意和恶劣印象,就在这视线交接处消失了。真奇妙,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真的了解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的眼睛冷若冰雪,却能完全的表达他自己!

  “呸!你废话少说。”她的眼睛闪过一抹羞涩,装作不在意的道:“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可能明白我心里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元宝,”他头一次叫唤她的名字,心跳各自快了一拍。“你和我是同类人,我们都不安于室,厌倦家庭或家族的束缚。”

  “这不算真正的理由。”她咕哝着。真是失礼,她金元宝哪里像冰块了?

  “我做事情不需要理由,我想做我就去做。”他两眼如水晶般透亮犀利的冷言。

  “哦,你会需要的,”元宝怪异地笑笑。“如果你要我,就必须给我一个足以使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你很麻烦!”

  “娶了我,烦死你一辈子。”她威胁道。

  他无法否认,不发一言。

  “你怕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不悦,“嘿!你怕了。”

  郭冰岩不响,只是目不转睛的望住她,那视线……赤裸裸的,好象有两簇火焰在他眼里燃烧,令她几乎想逃。他为什么要那样望住她呢?元宝不明白,只觉得她的心紧绷着,两腿发软,她不敢开口,她知道她一定会冲口说出使自己日后发窘的话。

  一剎那间,天地间的一切彷佛全都静止了,唯一激荡着、跳跃着的是突如其来的那神秘又难以捉摸的情感。有情吗?它从何而生?它为谁而降?飘渺得似真似幻,只有沉实的心跳声印证了它的存在。

  郭冰岩那冷漠的脸上像是春风吹过,暖阳照拂,冰封着的冷酷解冻了似的,脸上的线条显得舒坦、柔和了许多,他露出一个好难得、好稀奇、好好看的微笑,轻轻透了一口气,双手微微用力,把她拉到胸前,就让她这样子依偎在他怀里。

  元宝闭上了眼睛,一种单纯的满足奇异地充基胸间,当他拥她入怀的一剎那,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得到了天地间最珍贵也最难得的一样东西─他的一颗真心。

  元宝晓得,那是前所未有,不可再得的。她像是一个游子,再次拥有家的温暖,再拾回欢乐无忧的岁月。

  郭冰岩!其实他一直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不是吗?

  元宝笑了,笑得好单纯、好满足。

  “何处是儿家,魂锁天一涯!”沉酣在春梦中的人,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家。

  正是:身如巢燕年年客,心羡游僧处处家;赖有春风能领略,一生相伴遍天涯。

  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许了终身,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捞到也!

  元宝事后想想,不免自我怀疑,“我这一颗纯洁的少女心,怎么这样好骗呀!”可是,想收回却又收不回来,心可不像别的东西,发觉上当了还能想法子讨回公道。

  真的想收回吗?倒也不见得。

  不过,她总有一种“太便宜你”的感觉,于是,她老觉得自己好象吃了大亏。

  此时的郭冰岩,心中所想的却正好相反,他想的是他那位明日新娘能够了解他多少?他又情愿让她了解多少他过往生命中坎坷的一面?

  一个困境中成长的男子,和一个在顺境中长大的女孩之间,存在着多大的距离?

  他们相爱的阻力几乎和两个少数民族通婚的阻力一样大。

  他们像两个陌生人,虽然陌生却有股刺激而美丽的前瞻性,不见得一帆风顺,却有许多可期待的。

  郭冰岩的外表看起来是十分孤傲的,然而在他心中,何尝愿意终年冰封雪埋,他何尝不向往明朗夏日?而真正给他当头棒喝的是金元宝的纯真无邪,她的自由天性。他渴望能以本来面目同她在一起,并且发现她的本性,所以他重回杭州,准备重新面对她。可是,二十多年的孤僻习性几乎已成为他人格中的一部分,欲改也乏力。

  元宝平素常取笑大姊夫张师涯的无趣,很闷人,好在家中妻妾众多,争风吃醋的戏码三不五时就上演一次,所以大姊才没有被闷死;谁知她金元宝如今要嫁的居然是比大姊夫更酷上百倍的男子,真正是现世报!谁叫她平日时常吃姊夫的,住姊夫的、更不时拿人家来消遣,便宜占尽,又爱说风凉话,终于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报应啊!

  这也不能全怪她呀,真的是太无聊了。

  繁华生活的背后,通常可发现的新鲜事少得可怜,并且又沉闷之至,一切都遵照前人的家规和社会规范在进行,真正有灵性的人会感到窒息。

  但相反的,这也是一种相当安全又具有保障的生活方式,使绝大多数的男男女女诚心服膺,只为了换取生活上的舒适便利。服从多数,通常较为方便:“不合时宜”自然是讨人嫌的。但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天生反骨的人,像郭冰岩,像金元宝。

  他们唾弃上流社会,同时也被上流社会所唾弃。对安于安乐的胆小人们而言,他们有如一阵飓风,冰冷逼人,格格不入。

  人们需要的是拥有一片私人土地,那将使心中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及秩序感,而这秩序不被允许稍微扰乱过。安详平静的今天过完,是另一个安详平静的明天。

  而金元宝从来都不是一个安详文静的乖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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