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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他笑看她一眼,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吻住她嘟起的唇瓣。

  交往了许久,甚至已认定今生妻子非她莫属,但他仍未曾与她有过比牵手更进一步的接触,然而随着对她的了解与喜爱日深,想与她相濡以沫的欲望便日渐强烈了起来。

  男人天生便有着掠夺的本能,即使是斯文君子如他,哪有可能例外?只不过他较为中规中矩些罢了。然而“爱情”这一帖迷幻药似的东西,必然有着邪恶因子在主导,引发出种种不文明的本能,上有、掠取、得到——以爱为名的战争形态,岂能不脱轨失序?

  否则不相干的个体,何苦硬凑在一起,共同迁就、互相适应地过一辈子?

  也许这样想是有点恐怖,但二十八年来,他敬情爱而远之,站在门外,便是秉持这种旁观者的看法。加上一直以来,女性并不曾留给他良好的印象,几乎要认为自己不会有领略这种感觉的一天。

  但命定的事本难违,他遇到了她——

  “在想什么?”她拉了拉他袖子。

  说了会吓坏她吧?他微笑,伸手轻抚过她唇瓣。

  “走吧,我想我母亲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没有隐含性的暗喻,甚至不能算是挑逗,但富蓣真的为他不经意拂过的手指而心跳加速,双颊发烫不已,忘了刚才还在为今晚得花的五千元心痛得快倒在地上打滚。

  他——刚才想吻她吗?为什么她满心浮现的就只有这个感觉?而且有着——期待?

  “妈、宽乐,这是我的女友富蓣。”康恕余已将她领到订位的地方,介绍早已守候在那边的人。

  “真忙呵!还要我们等。”康母冷哼出一声。保养良好的脸皮拉扯出一条冷哼的线条,看得出来年轻时期必定美丽得很。但极不好相处。

  不过富蓣计算的是康母从头到脚那身行头的身价,玉质发夹、名家设计的挑染羽毛剪发型、香奈儿的当季套装、义大利小羊皮皮鞋、颈子上的珍珠项练、十根手指有六根套上各色宝石戒指、金质手表和名牌皮包——哇!

  光眼下可见,如果全都是真的,那么——康恕余一定赚得很辛苦,而且永远难把这份“孝心”尽完。

  好可怜。

  “你们好。”富蓣眼光扫向一名长相与康恕余神似的女子。那女子有和善的笑容与明亮且理智的大眼,使得她称不上美丽的面孔展现亮眼的效果。

  “你长得很好看,难怪哥哥会喜欢。”康宽乐伸手握住未来大嫂的手。皆为对方称不上柔细的手而讶然,随后笑了。

  原来都不是清闲命哪!

  “幸会。”富蓣坐下,又接收到了康母打鼻腔的哼称,但她选择不予理会。

  “时代变了,儿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地址电话也不留一下,想见面便打电话北上通知一声,我们老妈子的一接到通知,可得舟车劳顿地赶下来,生怕惹儿子不高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康母尖锐地出声冷讽。

  “妈,您依然很有活力。”康恕余微笑。

  “子孙不孝,老人家不自求多福怎么行?再说说你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我给你找了上好的对象你不要——喂!你去哪?”骂到一半,康母尖声喝住起身的富蓣。这没礼貌的丫头胆敢离座!太没教养了!

  “你念你儿子不需要我在场吧?趁这个空档我去拿东西回来。”八百元一客耶,不吃个够本怎么成?身处于有食物的地方,基本上要她想食物以外的事是挺难的。

  帅帅地转身往食物区走去,全然不知道自己直率的回答已惹得康母怒火冲天,羞点将她的象牙小扇折成两半。

  “你找的好女人!”

  “她向来直肠子。”他笑。

  “现在就敢对我不敬,以后进门还得了?骑到我头上撒野了不是!?你存心要气死我吗?我为你做的一切难道会害你?你这样回报我!”

  康恕余闭上眼好一会,才疲倦道:

  “今天请你们下来,不想吵架,也不是为了翻老帐,纯粹只想让妈看看我要娶为妻子的女子罢了。朱家的婚事,从来就不可能。”

  拍了下桌面,康母固执回应:

  “我不知道什么叫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孝顺就蹍我回台北,同朱家提亲。如果你敢给我随随便便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教我以后在那些太太间怎么抬头做人?”这一辈子,她追求的便是那些富太太们的另眼相待,绝不容许有人阻挡了她的心愿。

  “那我的幸福呢?”他沉声问。

  “你懂什么叫幸福?没有钱、没有地位,遭受每一双白眼时,你连尊严都没有了,还管幸福一斤几毛钱?”康母一贯地嗤之以鼻。

  康恕余正要说些什么,但端了一个小山高食物回来的富蓣压住他的手,开口道:

  “我想我们该尊重您的价值观。”

  “哼!”康母依然鼻孔往天空仰去。

  “但尊重不代表纵容,也必须建立在互相付出的立场上。那么,请问一下,您尊重过恕余的价值观与理想吗?”因为对方是长辈,所以富蓣忍住发火的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想讲道理。

  不过,毕竟她不擅长软言温语,听在挑剔至极的康母耳中自是更添厌恶。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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