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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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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客栈后门,车夫一见他们走来,连忙将布幔撩开,不由自主的看着她的双眸。 “瞧什么瞧,要我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吗?”挽泪气虚道,想要狠狠的瞪他一眼,却喘得要死。 冷豫天摇头叹息,将她扶进车内。“若天下人都看着你,你不是得要挖尽天下人的眼珠吗?” “挖就挖,我怕什么!谁教他要用奇怪的眼神瞧我!”挽泪恼道。 马车轻轻摇晃,窗幔后的景物在动,她有些头昏,却咬着牙关撑着。 “也许,他是瞧你漂亮。” 她一怔,望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在你心中会有美丑之分吗?” 他的黑瞳里映着她清艳的娇容,娇容上是爱恨分明的神态。良久,他才答道:“你很有生气。” 她略嫌失望的撇开脸,不再看他。有生气有什么用?别说是动心,连一刹那的闪神都没有过。如果有足以吸引他的容貌,她也就不必爱得这么苦了。她闭上眸子,心头的一时激动让她头晕,不由得倒下去,随即又摇了摇头,振作的坐起来。 “你休息吧。”冷豫天从车上拿出薄毯。 “不,我不需要。我可不想连休息也听你说着佛家道理。” “我不说,你睡吧。”他微笑的将薄毯铺在车板上。 挽泪怀疑的盯着他。他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夜宿荒山野岭,他从不曾主动询问她是否冷了、是否怕山间野兽,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即使她赖着他睡,他也无动于衷。 虽然怀疑,但身子还是撑不住的倒向薄毯上。她低吐了口气,神智昏沉沉的,眼睛不肯闭,就这样望着他。 “睡不着?”他问。 “睡不着也不要你说佛家道理。” “我说过我不说了。你想听什么?”他的语气温和亲切,却多了什么。她真恨自己的愚昧,只能听出有异,却不知异在哪里。 她想睡,但不愿回到没有他的梦里,随口问道:“那借寿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无情的你有心救他?” 冷豫天靠着布幔之处挡风。他淡笑道:“我跟她,没有多大关系。若真要论,她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同乡?”她不信,仅仅同乡就能引起他关注,那他还算无情人吗? “我原是黑龙寨二当家。”见她吃惊的模样,微笑。“我不像吗?” “是不像,我以为你是修道中人。”否则怎会三不五时把佛理琅琅上口? 见她专注聆听,双颊略有红润,他不由露出浅笑,继续说道:“我也算修道中人,几年前上山当上二寨主是在等。” “等什么?” “等断指无赦的下场。”他解释道:“你少涉世,自然不知京城近年有强盗扰民,官府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黑龙山上的大当家断指无赦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官府围剿数次皆无功而返。” “你在等他的下场?等他死吗?” 他微笑点头。 “他什么时候死?” “他虽然作恶多端,但脱轨的罪孽之身跳脱因果,他会寿终正寝而死。” 他连人的寿命都能算出来,几乎跟神仙没有两样,这样的想法不经意地在她心里滑过,但更深的疑惑让她问出口:“他既然罪孽难恕,为什么你只看着他,却不杀了他?” 他含蓄道:“我并非普通人,不该插手人间事。” 挽泪注视着他淡然的神情,他似乎不觉得他有何错误。 “你究竟是残忍还是无情?”她缓缓摇头。“你守着他有什么用?看着他寿终正寝又有什么用?他照样屠杀生灵,照样死了许多人。你以为你洞悉天机,掌握一切天命,那又如何?你连条命都不愿意去救,算什么修道中人?” “天命难改。” “嗤。”她冷笑。“好个天命难改。我瞧不是天命难改,是根本没有神佛之说,若有神佛,怎会容许你说的杀人魔现世造孽?” “人靠己身,神只能看,不能插手,插了手,扰乱人间因果,人人靠佛而不自救,这样天下将大乱。” “好个藉口,还好你不是神。你看似温和善良,但压根儿没有慈悲心。”不是存心想要对他冷言冷语的,只是一想及有多少人挫败在他的无情下,心里就好苦。 她也是其中一个啊。 不求他有多爱她,只求她爱他的万分之一,就算让她再经历一次穿心之痛,她也二话不说,咬牙忍了! 见她一脸悲苦,他不再言语,怕她动气伤身……这个念头微微晃过心头,他倏然一惊,连忙闭上眼不再瞧她。 §第五章 马车跑了几天,每过一个城镇重新雇车。冷豫天多半是不说话,连佛理也不再说了。有时候跟着车夫坐在前头,留她一人在车内。 她少下车,不是不愿下车走走,而是他说她病体刚愈,不该出来吹风,于是连夜晚时她也睡在马车里。 她的性子本就不是恭顺有礼,她的身子也早好了,会听他的话,是因为他的话让她窝心。 他关心她的身子呢。 真希望这趟旅程永远不会结束。 只是这是她在奢想。他为了赶路,有时过镇不停;话少,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 “今晚要夜宿山间,你可以睡在车里。”冷豫天跟着车夫坐在前头,忽然朗声说道。 “你在哪儿睡,我就跟着你在哪睡。” 他不说话了,像在专注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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