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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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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恩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祝十五,像要让她确确实实地听见他说话。 直到她的瞳仁里映出他的身影来,她才颤动了一下。 “听……听见我说话了吗?”他喘气道,像跑了百来里都不止,豆大的汗一直冒出白白的薄皮上。 “恩弟!”天啊,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每一口气对他们这些兄弟来说有多珍贵? “十五,你说,你一生气就会变鬼……”视线有些模糊了,如果他晕了过去,会不会在这一次就结束了他看世间的所有机会了?思及此,就算十五开始变得专注,他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抓住人世间唯一的浮木。“你听着,每一个人,都会有变成鬼的时候……” 她愣了下。恶灵不只有她?她还有同伴? “绝对……并非只有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鬼……”西门恩缓缓松了手,十五翻手要握住,西门笑却已经狂奔起来。 她追上前几步,呆呆的。冰凉的温度不见了,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红印子,难以想象人的体温是这么地冰冷,就像那一年她偷摸姊姊的尸体,硬硬的、冷冷的,像是冬天的雪。 “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去找大夫啊!”西门笑怒叫。 她一震,脱口:“是啊!找大夫!” 她不想他死!死了就见不着他的笑!她不要他变死人,不要那张脸变得冰冷僵硬,最后被黄土掩去—— 思及此,她的双腿开始有所动作。 从小到大,她没有跑过。不敢跑步,怕弄伤自己,怕一流血,就有人伤亡,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祝八、祝十谁死都好,就是不要他死! 她想起他的笑……他是唯一一个,她送花就笑的男子,胸口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保住他的命。 死人,不适合他!不适合他! 她踉踉跄跄地,差点跌了跤。她们一点都不了解她跳得慢吞吞的原因,每跨一步之前总要犹豫一下,怕一落脚踩滑了,受了伤,她们会受伤啊! 脚滑了一下,背先着地,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勉强爬起来,好象听见祝八的声音在尖叫。 她不理,继续往前跑去。 如果说,在这世上的人都要死,独留一人,她会选那个唯一一个对她伸出双手的男人,其它的人,都去死吧!即使在血缘上是姊妹、即使相处了几年,但,是她们先推开她的花、她的手,怨不得人。 这个想法……慢慢地在她心中产生,却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原来,她真的就像是她们说的,躯壳里充满了族里反咒下所产生的所有怨恨啊! 夏天的夜,有些些的风,风中却带着一点的热度。 这种热度正适合他,不算热,反而有些暖和。 淡淡的熏香让他难得舒服地翻了一下身子。身子有些疲累,像被狠狠地折腾过,他轻咳一声,随即警觉地闭上嘴。 他差点忘了,这几天还有一个共睡一床的小妻子—— 小妻子啊……原本没有什么真实感,但她睡觉会抱人,他本想叫兄长再安排一张屏榻在房里,但后而一想,叫她睡在屏榻上,依她翻来翻去的身子必会掉下,只能任她睡在内侧,然后半夜爬上……抱上他的身体。 他从来不知自已枯干的身体能让人这么着迷,让她连睡着也满足地在发笑……他心里微微讶异了下,终于明白为何在暖和的夜里竟突然清醒过来。 他的怀里空空的,一点体温也没有。 他吃力地张开眼,床的内侧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明明入了夜,她到哪儿去了? 他想翻身坐起,却发现体力差到身子好沉,根本爬坐不起来,蓦地回想起白日昏厥过去的刹那,还以为真是解脱了。 “原来……我还活着啊……”他抚上自已枯瘦的脸,竟摸到嘴角含笑。“我在笑?为什么?”因为自己还活着? 以往在生死之间跑来跑去,每次清醒过来,心里并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就算是生死有命,有时也觉得醒过来的身子沉重到让他不如解脱吧。这一次,却让他心里有极淡的喜悦。 为了……十五吗? “西门笑?”半掩的窗外传来声音,是十五的。 这么晚了,她在外头做什么? 笑大哥也在? “嘘,恩弟还在睡吗?” “嗯。” 西门恩深吸口气,慢慢地、费尽力气地爬坐起来。 “这么晚了……你在跳舞?” “是啊,这叫祈福舞,能保健康平安的。” “多亏你了……咳,不是我怀疑你,十五,你真的有办法让恩弟恢复健康吗?” 窗外,沉默了会儿,才听见她低语:“我尽量。” “我也不奢求,只要他别在生死边缘游走,只要能偶尔让他走出府外,西门家上下就感激涕零了。” 西门恩拉过床幔,气喘如牛地下床,听见西门笑说道:“等跳完祈福舞后,我会安排你见见府里其它兄弟,义弟就是西门义,当年他也是被捡回来的兄弟,他现在在内地,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想见见恩弟的媳妇儿。” “你们都没有独占家产的意思吗?” 西门笑微微笑道:“独占家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在府里,我虽名为当家,但真龙是恩弟、在商场上玩狠手段的是义弟,我要独占家产,只怕还得花很多的功夫去防人,太累了,我做不来。” 好不容易走到窗边的西门恩,赶紧扶住墙,止住晕厥的感觉后,从半掩的窗往外瞧,正好瞧见笑大哥正对十五在微笑。 笑,本就没有什么不对,但十五一直抬脸望着他的笑。 “你在对我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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