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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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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已止,再也无从追究。 清晨,老太太已经醒来,坐在窗前,看海景。 她说:“船要到那不勒斯了。” 清流忙着替她张罗早茶。 她忽然问:“清流,你猜我几岁?” 这是天下最不好答的问题。 但是,也有准则,十八岁以下,加三岁总能讨得欢心,十八岁以上,减三岁也得同样效果。 非得替刘太太减寿不可。 “你有五十八岁了吧。”起码减了十年。 谁知老太太还不满意,半晌才说:“上了年纪,人人都看得出来。” 清流连忙赔笑,“也许,是因为近年来心境不大好之故。” “谁说我心情不好?” 清流不敢再出声。 “你说得对,可不已经五十八岁了。” 那么,就五十八岁好了。 其实,清流知道珊瑚收着刘太太的护照,只是,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干什么呢。 她喜欢几岁就几岁好了。 刘太太诉起心事来:“过去十年八年,不少人向我求婚。” “是。清”流忍不住惊讶。 珊瑚也过来了,这番话,她像是听过多次,充耳不闻,忙着替主人打点起居。 刘太太说下去:“我都没答应。” 清流把她当天要穿的衣裳取出。 “其实,有人陪着说说笑笑,日子容易过些。”她似有丝懊恼。 珊瑚服侍她漱口,捧着小瓷盘,让她吐在里头,一切像自来水咙头尚未发明似。 清流觉得她足足有一百岁。 “最近,机会又来了。” 清流的寒毛忽然全部竖起来。 这样年纪,如此身份,孜孜地谈婚论嫁,实在突兀,叫清流害怕。 她低着头,不想刘太太看到她僵硬的表情。 “你说,该怎么办。” 清流含糊地答:“你可得考虑清楚。” 老太太又问珊瑚,“你说呢?” “啊,”珊瑚说:“那你得听从你的心。” “在船上,船长可以主持婚礼。” 清流与珊瑚面面相觑。 珊瑚说:“还是待上了岸,找律师商议过的好。” “唉,事事同他们谈,没有意思。” 清流赔笑,“太太不过说说而已。” “谁说的?我十分认真。” 珊瑚已不敢多说。 接着,刘太太自言自语道:“年年来那不勒斯,这次最高兴。” 清流趁转背,同珊瑚说:“会不会遇到骗子。” “道行够高,骗得到,是人家本事。” “你不关心?” “放心,老太太许多财产,需两个以上的律师签字才能兑现。” 清流吁出一口气。 珊瑚问:“你猜是谁向她求婚?” 清流笑了:“当然不是船长。” “难道是小拆白?” 清流小心翼翼,“我不知道。” 会是余求深吗,他愿意结婚? 做他们那一行,最开心是自由自在,朝秦暮楚,无牵无挂,怎么会同任何一个人订下合同。 恐怕是刘老太太搭错线了。 踏出门去吩咐餐厅领班预备特别菜式,迎头就碰见余求深。 这人又晒黑了,只觉他眼睛更亮,牙齿更白。 “匆匆忙忙,去何处?” 清流答:“叫厨房准备白粥酱瓜,多日来吃西菜腻了。” 余求深大表讶异,“做得到吗?” “咄,轻而易举,有钱使得鬼推磨。” 余求深微笑,“全靠你了。” 清流看着他,“有野心的不是我。” 余求深答:“我也不过是找生活。” “你的要求比我们高深千万倍。” “你太看好我。” “听说,最近有人向刘太太求婚。” 余求深一怔,“有这种事?” “若是真的,倒是好机会,辛苦三五载,可分一半财产,一劳永逸。” “你倒是精通算术。” 清流微笑,“还不是跟你学的。” 余求深不再争辩,“来,一起到厨房看看。” 大师傅开头不愿给他们进去。 “你尽管吩咐,刘太太要求我一定做得到。” “那你做花生果肉、皮蛋炒鸡蛋,以及蚂蚁上树给她下粥。” 清流暗暗好笑。 大师傅搔头。 “有无考虑设中厨招待人客?我经过餐厅,闻到芝士牛油味,已经倒胄口。” “余先生,我实在不能让你进厨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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