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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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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女像。” “油画?” “可能是,你频频举手就是了。”爱娣咕咕笑。 “遵命。” 三十九号拍卖品要一个小时后才抬出来。 的确是一幅油画,画中有一个俏丽的少女,侧身站在窗前,穿着五十年代的便服,她有一头美丽的金棕头发。 拍卖员说:“底价五百六十镑。” 什么?这付当年的画工还不够。 旭恩立刻举手。 身边的室内装修师忽然说:“陈小姐,油画中少女站立之处,是哨子居的图书室。” 旭恩停睛一看,可不是,自那扇窗看出去,刚好对正那蔷薇亭。 旭恩冲口而出:“这画原属哨子居。” 她又举了两次手,终于以八百镑投得油画。 接着,旭恩又买了部份家具及烛台镜子灯饰等物,都需先送到伦敦修理。 装修师笑,“有钱真好,有用无用,先买下来再说。” 谁说不是。 画抬回哨子居,旭恩命工人搬进图书室,一看,与墙上印子刚刚吻合。 旭恩唏嘘了。 一直为子孙打算有什么用?先人一去,统统卖掉套现乱花。 这位少女,是威锁家的什么人? 五十年代她十八九岁左右,照说,今天应该还活在世上,不过六七十年纪。 又老司徒先生为何对这幅画像志在必得? 他认识她? 旭恩有点迷惑。 画中少女栩栩如生。 装修师进来说:“这只墙纸最接近的样版在此,请陈小姐过目。” 光是挑天花板花纹及墙边条纹,已花了一个下午,“这个样子,你先做一间房间出来看看,万一不好,拆了重做。” 旭恩穿着牛仔裤与凯斯咪毛衣,头发梳成马尾巴,天天四处视察工程进展。 预计起码要一年才能完工。 开会时电工说:“陈小姐电力不敷用。” “立刻向市政府申请一个电箱。” “陈小姐,水渠亦不够。” “重敷接驳。” “回旋路部份需要翻起。” 旭恩看过图,“是,必需如此。” 现在,装修费用差不多可买两幢新的洋房了。 司徒老先生一定对哨子居有奇突的感情。 旭恩的大刀阔斧及豪爽得到工作人员的欣赏。 接着的三个月里,她未放过一日假,全情投入,初夏,她去过伦敦几天,看场舞台剧,见见朋友松口气,又到剑桥探访亲戚,可是心中还是牵挂哨子居。 她同每一个人都成为好朋友。 管家问:“陈小姐大概会在此过圣诞?” “恐怕要。” 周爱娣在电话中说:“圣诞我来看你。” “外头的世界怎么样了?” “不理也罢。” 旭恩叹口气,“这里是世外桃源。” “自照片看进展,哨子居一日一日复活,又回复光鲜明艳。” 旭恩自夸:“我是司徒氏可以找得到最好的复修建筑师。” “我相信。” “他满意吗?” “一般来说,老板没有意见,也就算是满意到极点了。” “我希望他秋天亲自来视察进展。” “我替你反应上去,”爱娣又说:“对了,我真欣赏那只水力按摩淋浴设备。” “谢谢你。” 安装水晶大灯那日,他们开香槟庆祝。 那夜,睡到三时醒来,旭恩忽觉精神爽利,噫,她已浑忘失恋,痊愈了! 旭恩乐不可支,那日清晨五时半便起床赶工。 她看到草地上积有一层薄薄的霜。 秋天到了。 她连冬装也无,连忙托装修师替她在伦敦带大衣雪靴等物来。 五月来,可能要第二个五月才能走。 小房间已成了她第二个家。 这本是一间幼儿的卧室,卫生间的洁具全小一号,方便小孩高度。 可以想象,这名小孩今日已成老人,无情的岁月,流水般的时光。 小孩会是画中少女吗? 大厦中永远有十多廿个工人在开工,李斯太太忙着替他们张罗吃喝,甚至为他们洗熨衣服,他们的家信,电话也全都打到哨子居来。 旭恩并不寂寞。 屋内四处竖着钢架,门外货车络绎不绝来往,旭恩已尽量低调,晚上六时便停工,以免骚扰邻居,虽然最近的邻居也在十分钟车程以外。 装修师打电话来,“我在伦敦看到一套切本吊餐桌餐椅。” “几张椅子?” “十张。” “价格?” “五万五千镑。” “立刻买下。” “是,陈小姐。” 旭恩披上大衣到园子散步。 这种天气永远叫她想起求学时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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