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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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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快轮到我们检查身体。” 黄硕摇摇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像真的。” 这两句话说到晓光心坎里去。 再次告假去医务所的时候,连老师都知道了。 校方最不高兴退学事件,教育署规定,班中学生人数不足,要招考补充,校方就是嫌插班生水准低。 尤其是晓光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走一个少一个─校方不愿意放弃。 “齐晓光,”班主任说:“到了外国,要争气读书啊。” “我会的。” “希望在报上读到你拿奖学金的新闻。” 晓光笑,“老师怎么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适当的压力可以使有潜力的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晓光只得笑。 幸亏父母、永不认为她有什么潜力,自小晓光过着迹近疲懒的愉快生活,直到十岁八岁那么大了,还时常为一粒牛油糖在外婆的身边蹭着不走。 完全不像是个有出息的人,但不重要,她快乐。 不久将来要她离乡别井,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彷徨。 晓光身在福中,很知道福气不是必然的事。 她与黄硕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并不是好事,要吃咸苦,才不做大人物。” 与父母在医务所等照爱克斯光,齐太太说:“我们一家三口仿佛很少一齐出来。” 齐先生抱怨,“晓光过了十五岁,就独立行动,看戏听歌,都不与我们一起。” 晓光笑,左手握住母亲的手,右手握紧父亲。 “一家人在一起,无论过什么生活,都是幸福的。”齐太太有感而发。 晓光说:“相爱的才是一家人,不相爱的话,还是分开的好。” 齐氏夫妇不得不承认小晓光已经成长。 没想到这件事反而把他们紧紧拉在一起。 顺利的检查完身体,齐先生摊摊手,“好了,全部仪式进行完毕,等待签证出来。” 齐太太说:“从照爱克斯光那日起,为期一年,必定要前往报到。” “还有事做呢,第一,替晓光找学校。” 晓光很干脆,“我已经去信拿章程。” 齐太太讶异,“唷,手脚磊落。” “黄硕与我都打算先念英国文学。” “晓光,那我们分头进行,有问题才提出讨论。” “报名考大学,我还做得来,最要紧父母在经济上支持。” “那是应该的。” 晓光笑,“若不是我,妈妈这些年来赚这么多,脖子上可以戴几十克拉钻石。” 齐太太问:“你不是我的名钻吗,叫做晓光宝。” “妈妈怪肉麻的。” “有什么办法呢,做父母的,对子女真是肉麻居多。” 齐先生忽然说:“我也辞职算了,什么才叫赚够?够用也就算了。” 晓光率先拍起手来。 齐太太缓缓说:“还有一年时间,你想清楚再说吧。” 晓光又沉默下来。 会考来临,她已不能轻松,订下时间表,努力温习。 读书没有秘诀,勤力即可,人家资质聪明,读一次便会,笨人读一百次,也必定有成绩。 黄硕说得好:“成绩差,即是还不够用功。” 小兵也说:“最简单不过的一回事,读到会背便行。” 心野,心散,不集中,没有兴趣,才是功课的致命伤,与资质没有太大关系。 晓光不敢轻敌,把笔记与课文一条不漏,翻来覆去的读。 证件出来了。 晓光明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大大的感触,试期紧张令她对其他事情麻木。 齐先生松一大口气。 那个周末,他睡得很晚很晚才起床。 晓光知道父亲这一年多的心事至今才放下,这年头生活不容易,他尽责,晓光也得尽责。 她并不比谁勇敢,学生都怕考试,怕与逃避是两回事,勇敢的人也会哭,哭都不让哭未免不近人情,可是哭完之后一定还得把事情做好。 晓光这次考得不错,不必等放榜,她心中有数。 因为要到外国升学,她又赶着去考了托福。 很明显的瘦了。 一个人要长肉,其实还真的不容易,稍微有一点点心事,一点点劳累,一点点小病,立刻瘦下来。 小兵看着晓光尖削的下巴,很关怀的说:“小心身体。” “我知道,原来无论做什么都要靠力气,没有健康实在不行。” 小兵笑,“晓光你好天真。” 晓光笑,小兵的出生与环境令他早熟,他就期望他人同他一样有智慧有经验。 几年同学,他都照顾晓光,说他似一个大哥,又像多了些什么,说他是男朋友,他们又从来没有亲密的举止。 这一点点情愫,将来可以发展成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无论培养什么,都需要时间,眼看他们已经没有时间。 “你会不会过来?”晓光问。 小兵摇摇头。 晓光说:“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我不想说谎,明知做不到的事情,何必说空话。” “也许将来事清会有变化。” “待将来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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