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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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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太太也走开了。 那张名单落在茶几上,被粗笔用力勾除的名字已经不存在。 宦楣独自在偏厅感慨了一会儿,才到天台去把那具折射望远镜的配件组合起来。 宦晖站在她身边,看她用熟练的手势三下五除二把零件装妥。 他笑说:“你几时盖一座天文馆玩。” 宦楣吁出一口气,“这种三米焦距的望远镜只可用来测定小行星的位置,即使用到十米长的镜简,如此庞然巨物,也只能测量一百光年范围内的恒星。” 宦晖坐下来,“使你觉得渺小?” “真的,人生既苦又短。” “听听这是什么话。” “你看这星空,群星从东方出来,慢慢掠过天空,再落于西方,天秤座在最左边,跟着是室女座、狮子座、巨蟹座、双子座……毛豆,为什么我们还要明争暗斗?” 宦晖大笑起来,“这真要问问你同凯蒂了。” 宦楣赔笑。 “我们的天性就是如此好勇斗狠,也亏得这样百折不挠,永不言倦,再接再厉,人类才有光辉的历史,否则人人内心通明,万念俱灰,那还怎么活呢?” “今晚,我要寻找北斗星。” 宦晖静了一会儿才说:“你同邓宗平都不爱吃人间烟火。” “并不是他教会我观星的。” “但是由他送你第一具单简望远镜开始。” 宦楣顾左右而言他,“我已经找到大熊座和仙后座了,今夜天空恁地清朗。” 宦晖脱下外套搭在妹肩上,“风也很大。” 他下去了。 宦楣在天台立了一个中宵。 且不知道为谁。 第二天她拨电话到梁家去找旧时小友梁小蓉。 “小蓉,是眉豆呀,我回来了,大家见个面如何?” 小蓉在那头忽然哽咽起来。 “喂喂喂,这是干什么,不是要做新娘子了吗?” “取消了。” “我不明白。” “婚礼取消了。” 宦楣静一会儿,然后很坚持的说:“出来再讲。” “眉豆,谢谢你邀请,我实在没有心思饮宴。” “那么我来看你。” “算了,我也不想招呼客人,谢谢你眉豆。” “随时找我,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分昼夜,你若想聊天,只要拨一个电话。” “好的。” 宦楣惆怅的放下电话。 生了大麻疯也不过如此,由此可知六亲是多么容易断开。 梁小蓉不肯出来,不肯接受感情施舍。 宦太太看见女儿坐着发呆,过来问:“毛豆到什么地方去了,周末也不带妹妹出去玩,我的女儿不是没地方去吧,连我的节目都排得满满的,你何故发呆?” 宦楣笑,“你这下子又上哪里去,”上下打量母亲,“这件旗袍嫌窄,为什么不做得大道一点,明明是胖了。” 她母亲拍她一下,“批评批评就会批评,岑太太请了富华酒店的蛋糕师傅来教我们做甜点,你要不要来?” “我不吃甜品。” 宦太太坐下来,“你父亲叫你到公司帮忙。” “我不会。” “公关经理你总会得做吧。” “嘿,见人挑不吃力,人家许小姐虽有三头六臂,光是敷衍宦夫人你,也已经五痨七伤。” “去你的。” “不是吗,连买一本报都打电话到公关组找许绮年。” “她能干呀,能者多劳。” 宦楣说:“我没有本事,所以找什么都不用做。” “天长地久,这样疲懒可不是个办法。” 宦楣觉得她母亲用字十分可爱,天长地久,她说,她认为世上确有天长地久这回事。 “我看小说。” “这些都是什么书,看名字就可吓煞人:蓝血人、盗墓,红月亮。” 宦楣笑,“这些书嘛,与星星有关。” “我的时间到了,不同你说。”她匆匆出门去。 宦太太这天要学的,是法式千叶蛋糕。 是夜宦楣回到天台,看着满天星斗,轻轻吟道: “CEST DOUX,LA NUIT,DE REGARDER LE CIEL,TOUTES LES ETOILFS SONT FLEURIES。” 她最爱这句话。 邓宗平说观星使她心旷神怡,对她有益。 有一日他问她:“你到底晓不晓得令尊干的是哪一行?” “他是钓隆银行董事局董事。” 他鼓掌,“好极了,你居然晓得。” “我毋需研究他在外头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好父亲。” “你也不能太不问世事。” “有损失吗,不是你说的吗,以有涯之生命追求无涯之学问,殆矣。” “我真不晓得该把你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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