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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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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蓉这一天心情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宦楣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刻意一字不提家事。 小蓉遇到新的对象,据说,对方并不介意梁家过去,小蓉因而喜滋滋。宦楣十分不敢苟同,她最最介意他人不介意她的往事,若真不介意,就不会说不介意,分明是心中介意,口中不介意,如此介意,而偏要悲天悯人,表示不介意,宦楣决不接受这种嗟来之食,宁可饿死。 任何往事错事恨事,都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洗之不褪,丢之不去,落地生根,恐怕要待死那一日才能一笔勾销,有生一日,她必须承担过去一切错误,已经痛苦纷扰,宦楣一点也不希冀谁来原谅她,谁同她说,他不介意,她只相信耶稣一个人会得爱罪人。 她此刻只有一个要求:安安乐乐地做一个罪人。 她不要邓宗平来了解她。 到家一开门宦太太自露台转过身子来:“眉豆,看是谁回来了?” 宦楣吓一跳,宦太太身后站着艾自由。 宦楣先是觉得恍若隔世随后连忙把自由拉到一旁,“你怎么先回来了,宦晖呢,他去向如何?” “眉豆,难为你了。” “现在说这种话也不计分,”宦楣急问,“宦晖是不是要回来?” 自由点点头。 宦楣跌坐在椅子上。 “他那日在广场看见你之后,心如刀割,整家的担子要你负起,于心何忍,他决定回来,至少大家可以在一起。” 宦楣抚摸自由的脸,“你们有没有吃苦?” “眉豆,你全然落了形,你才吃苦。” “父亲他——” “都知道了,宦晖不再愿意流亡在外。” 宦太太过来说:“自由说毛豆要返家,你们的父亲呢,为何不叫他一声?” 宦楣不敢搭腔。 艾自由本着一贯坦率,清清楚楚的说:“伯母,宦伯伯已经去世了。” 宦太太瞪着自由,呆了半晌,过一会儿,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似,自言自语道:“房间要整理整理,人要回来了。” 自由无奈,静静坐下。 宦楣只得与她闲话家常:“你晒黑了。” “我们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只得在后园晒太阳。” “毛豆好像胖些。” “他喝得太多,所以面孔有点浮肿。” “脾气很坏吧?” “刚相反,一句话都没有,下午三点钟便用威士忌打底,喝够便看球赛,然后乖乖睡觉。” “你呢,觉不觉得沉闷?” “害怕多过沉闷,每天只能睡三数小时。” “你对宦晖真好。” 自由微笑,过一会儿说:“他决定这件事之后已经放下酒瓶。” “你会等他?” “我们一起经历的事实在不少,现在已经面临大结局,当然要等。” 宦楣傻傻地看着自由,这个女孩子,对宦晖毫无保留,如果宗平……但这样想是不公平的,宗平是男人,叫他舍弃所有的社会责任之后,他也不再是邓宗平。 “眉豆,我认为你应该出国寻求新生活,伯母由我来照顾。” 宦楣微笑,“她是我的生母,怎么可以推卸责任。” 第二天早上,自由告诉宦楣:“有没有人同你说,你半夜不住梦吃,并且似人狼般的嗥叫?” “我?”宦楣不信,“我睡得很静。” 自由摇摇头,“你辗转反侧,噩梦连连。” 宦楣发呆,过一会儿她说:“我在长智慧齿,所以睡不好。” 自由幽默地接上去:“要不就是床铺太硬或是临睡前看过恐怖电影。” 宦楣肯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我约了邓宗平大律师今午见面。”自由告诉她。 宦楣一怔。 “他已经接下宦晖的案子。” 宦楣心头一宽,鼻梁正中发酸,她用手捂着眼睛来揉。 “都说他是最好的人才,我觉得宦晖会有希望。”自由站起来,“我想回娘家看一看。” 宦太太在一边提点她:“你可别空手去。” 自由笑了,转身向宦楣,“你呢,有没有约?” “今日休假,我回床上去。还睡还睡,解到醒来无味。” 宦楣已经忘记那些劳什子星群,也久已没有心情打开小说,最近掌心长出薄薄一层茧,拎公事包也是粗活。 她瞪着镜内的宦楣半晌,纲细观察她的五官,到后头来,发觉镜中人嘴唇不住颤动,像是无法控制细微的神经系统。 宦楣逼于无奈,竟然笑出来。 下午,邓宗平与两位女士商谈良久。 宗平声音很低很温和,“宦先生经已故世,宦晖一人串谋讹骗之说有争辩余地,他一回到本市我就会代表他。” 宦楣问:“你接受聘请,是因为自由出面的缘故?” 他摇头。 宦楣轻轻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邓宗平苦笑:“你是全市惟一对我投不信任票的人。” 宦楣说:“请把故事告诉我。” “这是我同聂君的协议。” “你与谁?”宦楣大吃一惊。 “宦晖想知道他的前途,通过聂君与我商议,我欢迎他回来接受裁判。” 宦楣苦涩地笑,“仍然是为了正义。” 邓宗平看着她,“但愿有一日,我可以改变你的偏见。” 宦楣没有再分辩。 走在街上,自由对她说:“天气已经很暖和,让我帮你把夏季衣裳找出来。” 宦晖是隔了整整三个月才回来的。 老赵并没有派宦楣做这宗新闻,四周围的同事,当着宦楣,一字不提。 由此可知,变成一个极大的试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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