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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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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用力推开母亲。 没有人真正关心阮丹青,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季娟子。 她冲出门口,发足狂奔。 葛晓佳在她身后嘶声叫:“丹青,你等一等,丹青。” 丹青跳上一辆计程车。 “出市区。”她说。 司机在倒后镜看她一眼,开动车子。 丹青麻木的坐在后座,伸出手臂,大力啮咬,她清晰地觉得疼痛,知道不是做梦,娟子阿姨千真万确,已经离她而去。 丹青掩着面孔,嚎啕痛哭。 计程车司机十分担心。 这小女孩,受了什么刺激,不是服食过那种药物吧。 过一会儿,司机问:“小姐,市区什么地方,哪一区?” 丹青抬起头,对,去哪里? 回家,不不不,那间公寓永远只有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冷暖自知。 “我不知道。” “小姐,你总有目的地吧。”司机已经十分忍耐。 丹青尖声说:“我不知道。” “小姐,我不担心车费,你精神不大好,还是回家的好。” 丹青不去睬他,眼睛看着车窗外,心如刀割。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灵魂可以卖给魔鬼,如果娟子阿姨会得回来,丹青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但是没有可能,失去的已经失去。 丹青狂叫起来。 司机吓一大跳,连忙把车子驶向一角,停下,“小姐,”他说:“请你下车。” 丹青自袋中取出一张钞票扔下,弃车而奔。 办公时间,路上行人不多,但丹青还是撞到几个肩膀,引来责备的目光。 她逃进银行大堂,坐下来,呆呆的看着电脑银幕迅速跳出绿色的各种指数。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位中年妇人好心地问她:“小妹妹,你没有什么事吧?” 丹青有站起来上路。 到街上一抬头,面孔即时沾满水珠,这一阵潇潇雨,下了不止一点点时候了。 丹青一路踟蹰,无意认路,很快衣履头发都告湿透。 待看清路牌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路人渐密。 丹青记得来过这里,按记忆摸上门去。 她已经筋疲力尽,掀门铃时把整个手掌压上去,头靠在人家门上。 来开门的是乔立山本人。 “丹青,是你,怎么象落汤鸡?” “我可以进来吗?” “快请进。” 丹青倒在他家沙发里哭泣。 “发生什么事?” 丹青没有回答。 “你真的一塌糊涂,来,先换件干衣服,丹青,振作一点,有事慢慢说,你当我是朋友的话,要听我的话。” 不由分说,他已经取过大毛巾来,擦干丹青头发。 小丹任他摆布,不住哭泣。 乔立山笑,“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哭,还以为你是少女中最坚强的一个,这下原形毕露,不过有什么事,哭出来也好,别屈在心里。” 他把浴袍交给她,着她换。 丹青溃不成军,哪里还顾身上的湿衣服。 乔立山只得斟出半杯白兰地,让丹青喝下去。 要命,有谁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他俩,乔立山用黄河的水也洗不清。 丹青披头散发,神情萎靡,双目红肿,衣衫不整。 他则落井下石,逼她脱衣,灌她喝酒,还说不是心怀不轨? “丹青,为我着想,令我生活易过一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她的头发拨向脑后,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眼睛里去。 丹青自喉咙底发出一串响声。 “什么,再说一次,我只听到娟子阿姨四个字。” 丹青用尽浑身力气,再说了一次,伏在他身上抽噎。 乔立山这次听真确了,面色大变,“不,季小姐她,不。” 他的鼻子也酸了。 紧紧拥住丹青,他说:“我真难过,我的天,太不公平。” 那温柔可爱的美妇人,有一双漆黑会笑的大眼睛,乔立山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他当然也知道她在丹青心目中地位崇高。 “对不起,丹青,我不知道,这个打击一点非同小可。” 丹青伏在他胸膛上,没办法再讲第二句话。 “可怜的丹青。”乔立山喃喃说。 折腾了这么些时间,她实在累了,酒意发作,颇有睡意,靠紧乔立山不动。 “丹青,换过衣服再休息,这么会生病的。” 丹青缓缓摇头。 乔立山叹口气,考虑一会儿,决定动手。 牛仔裤湿了水,大抵有一公斤重,“丹青,”他说:“你陷我于不义。”弄得不好,怕要坐牢。 但是丹青已经昏昏睡去。 他用浴袍盖住她。 乔立山到书房去拨电话。 §第十章 丹青家里没有人,电话空响了千百次,乔立山忍受不住这种空虚,放心话筒。 叩一道门,长年累月,门却不开,一定更加难受。 象丹青这种年纪的少女,最怕天忽明忽灭,人忽在忽亡,没有应付无常的经验,反应过激,亦值得原谅。 可怜的小女孩。 怎么样同她家人联络,来把她接走呢。 乔立山走出去观察丹青。 她沉沉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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