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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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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年轻人听话地跟文太太离去。 车子直驶往香岛道三号。 文太太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多堆在楼梯口,她招呼年轻人坐下。 大家静默一会儿,文大太先开口:“我后天就要走了。” 他们不语。 “我有我的家庭,我有其他责任,或许你们会想,这个母亲,是什么样的母亲,一生之中,总抽不出时间给思慧,但是,我不想解释,亦不欲辩白,更不求宽恕。” 世保率先说:“阿姨,我了解你的情况。” 文太太眼睛看着远处,苦苦地笑。 仲开也跟着说:“这里有我们,你放心。” “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阿姨请说。” “不要重蹈覆辙,我知道你们两人都喜欢余芒,请让余芒作出选择。” 世保与仲开两人面面相觑。 余芒则烧红了耳朵。 文太太轻轻说:“落远一方不得纠缠。” 世保与仲开一脸惭愧。 文太太又看着余芒,“你,作出选择之后不得反悔,以免造成三人不可弥补的痛苦。” 余芒按住胸口,十分震荡。 文太太吁出一口气,“余芒,你同我说,你是否与思慧有心灵感应?” 仲开与世保啊地一声。 余芒怔怔地,她抬起头想一会儿,又低下头,“有,她的若干记忆片断,像是闯入我的脑海,成为我思维的一部分。” “我也怀疑是这样,”文太太握住余芒的手,“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余芒据实说:“我也无法解释。” “你们有什么共同点?” “有,我们都叫迷迭香。” 文太太露出一丝微笑,“我们先叫她露斯马利,然后在三岁才替她取思慧这个名字。” 余芒又考虑一会儿才说:“或许,思慧的思维到处游离,遇见了我。” 文太太摇摇头,“太玄了。” 余芒不再言语。 但是她肯定这类事情发生过,整部聊斋里都是清女离魂的记载,不外是一个女孩的脑电波与另一女孩的思维接触。 余芒只是不便说出来。 文太太说:“或许你愿意到思慧房中看看。” 不用看余芒也都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形,但还是随文太太上楼。 果然不出所料,房间虽然不小,但琐碎收藏品实在大多,几乎无地容身,历年来的玩具、纪念品、香水瓶子、饰物,都挤在房内。 余芒恻然,思慧真是红尘中痴人,这许多身外物,要来作甚? 窗下有一只画架,一幅速写搁架上尚未除下,余芒过去一看,苦笑起来,画风、签名,都同她的近作一模一样,地下一角堆着累累颜料画笔。 余芒忍不住拉开衣柜,只见一橱缤纷,思慧是个颜色女郎。 她跌坐思慧床上。 这里似她的家,又不是她的家,像住了一辈子,又根本没来过。 可惜方侨生医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否则借题发挥,她可以写成博士论文。 这一刹那,余芒有一种迷惑,不知道是她变成了文思慧,还是文思慧变成了她。 她坐下来,用手托住头。 思慧的两个表兄也上来了,只觉余芒这个神情这个姿势,看上去,十足十,也就是思慧。 余芒无助地抬起头来。 她绝对需要休息、只有在精神十足之时,才可以整理出头绪来。 “我想回家。” 文太太叹息,“仲开,世保,送一送余芒。” 世保一贯力争上游,“我来。” 余芒忽然哀求:“不要争了,不要再争,我情愿你们两人一起消失。” 世保与仲开退开一步,他们曾经听过思慧发表这样厌倦的声明,今日,又自余芒口中说出来。 仲开先哽咽失声,同文太太说:“阿姨我先走一步。”他不想女方再次为难。 难得的是于世保也决定一改他那不甘后人的作风,轻轻说:“余芒那你好好休息。”竟转身去了。 文太太见历史似要重现,发一会子呆,才对余芒说:“我叫车夫送你。” 余芒乐得图个清静。 归途中她在车子后座厢倦极入睡,自从爱上电影之后,睡眠便已变成最最奢侈之物,余芒视之为一种奖励品,只有在极端失望沮丧痛苦彷惶之时,才发放一点点,让自己尝一尝甜头。 不可惯坏自己,干文艺工作的人,不刻薄自身,一下子便遭群众刻薄。 司机在倒后镜内看到女客俏丽的脸往后仰,星眸微闭,睡得香甜,不禁也钩起回忆。 以前,文家大小姐也老这样,整天在外头跑,回家换件衣服又再出来赶另外一个场子,专门爱在车中小睡一会儿,可能那也是她唯一休息的时候。 莫非,老司机想,现在的年轻女郎统统视睡如死。 他听说大小姐已经病入膏肓,年纪轻轻,不知叫人怎么难过才好,他也叹息一声。 到达目的地,女客还没有醒,他呼唤她。 余芒抬起头,睁开眼,嫣然一笑,“阿佳,谢谢你。”她完全知道老司机叫什么名字。 阿佳倒呆住了。 余芒回到家,捧着浮肿的脸,浸人冰水,然后蹒跚爬上床,喃喃道:“思慧,思慧,请入梦来。” 思慧并没有那样做。 思慧也在睡觉,分别只在余芒睡得短一点,思慧睡得长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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