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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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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馨儿呆呆的看着我。 我摊摊手,表示要说的话已全部说完。 她缓缓的说:“乔先生,阿琅心中很不好过。” “这我爱莫能助。”我爽快的说。 她沉默了。 我索性清心直说:“我喜欢的女孩子,是像你这样的,有奋斗的精神,却深藏不露。” 她淡淡的说:“我是一个寡妇,并不是什么女孩子。” 我站起来,在她房中踱步,斟酌着字句,“怎么,你不打算再出来看看这个世界,重新晒晒太阳么?” 她微微抬一抬眼,“你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做古墓派传人么?” 宁馨儿哼一声,“这个世界不该看的,我全看过了,该看的,我也看够,我无所求。” “可是一盆曼陀罗,还是令你惊奇了。” 她微笑:“你这孩子,你想说什么呢?”这一次的微笑里,并没有带着苦涩。 我说:“如果你愿意踏步出来,我总在这里等你。” 她展颜,眼睛弯弯的又充满了花的娇艳,过半晌,她问:“你打算养活我?” 我老实的说:“我只预备养活自己,回父亲的公司做事。” “那不行。”她收敛了笑脸,但一双眼睛里闪着调皮,“那怎么好算男朋友。” 我看得出她只是要我没趣,叹口气,“你如果喜欢我,就不会跟我计较那么多。” “你说的很是,乔先生,我相信,你也知道一句老话——” “我知道,”我接上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心中隐隐难过。 我原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不致于伤怀欲绝。这真是连环大惨案,爱神之箭大兜乱,在一日之间,慕容琅拒绝了大个子,我拒绝了慕容琅,而宁馨儿又暗示我死了这条心,我们都得不到自己所要的人。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 “乔先生,你的一番心事我明白,心领了。阿琅正在烦恼,你去劝她一两句。” 这时候门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我转过头去,慕容琅脸色苍白的站在门边,她的神情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 我很吃惊,这不是为我,我与她们才认识短短的一段时间,爱不可能爱得这么深,恨也不可能恨得这么切。 她对宁馨儿说:“我爱的,你都要爱,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 “阿琅,没有这种事。”宁馨儿忍气吞声地劝道。 “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的爱人,你什么都要,你是一头阴沟里钻出来的耗子,见了什么抢什么,都非占为己有不可。” 我去拉一拉慕容琅,“你太过分了。” “不用你插嘴。”阿琅摔开我。 我看见宁馨儿绕起手,若不闻不见状。 我暗暗佩服,这个年轻的女人真不容易,如今是她当家,她根本没有必要受这个气,老实说,她根本没有必要在我处将慕容琅领回去。 我说:“阿琅,即使没有她,我对你,也仍然如好朋友一般,你别迁怒于他人,人与人讲的是缘分,我们之间并无其他的可能性。” 阿琅发狂的高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冲出房去。 我并不打算去把她追回来,我向宁馨儿耸耸肩。 她居然还解嘲的说:“不吃羊肉的人,往往惹得一身骚。” 我站起来,“对不起,我破坏了府上的安宁。” “希望不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她送我出门。 “我可不方便再打扰了。” 她问:“身边有盘缠吗?别打肿了脸充胖子。”她含笑。 “我不会开口问你要,麻烦你跟阿琅说一声:敏敏哲特儿在等她。” “你眼见她与我决裂,还肯听我说话?” “你对她倒是真的忍耐。”我赞美道。 “我凡事看慕容先生的面子,爱屋及乌。” “慕容先生没看错你呵。”我深受感动。 宁馨儿凄然说:“我始终辜负了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的子女都不好应付。” “乔先生,阿琅是牛脾气,过一阵子就没事,大家仍是好朋友。”她还想替阿琅有所挽回。 我不以为然,“这头牛还是让别人来驯服吧,我吃不消。” 宁馨儿仍然赔笑,我替她觉得难受,受了恩惠就得图报,这是古时婢妾的温婉。 我转身离开,临出门说:“我与敏敏哲特儿住在华道夫。”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我朝七街走去。 妓女们已经在找客人,手持花伞站在路边,朝我抛媚眼,嘴唇是深紫色的,我打寒颤。我从一个逃避现实的人,从来没有打算拍一集妓女造型。我拍摄的对象都是高贵的女性,娇俏动人的像幕容琅,或是已经得道成仙的,像宁馨儿。 走不了多久,我发觉有人尾随在我身后,我已知道是谁。 我略略一转身,“嗨。”我说。她穿着灯芯绒的衣裤,头上压一顶灯芯绒帽子,正是婀娜。 “怎么?”我笑问,“打算落井下石?” 她耸耸肩,“乔,我是那样的人吗?” “自然不是,”我大力拍打她的背部,“我们打虎不离亲兄弟。” “请你吃饭好吗?”婀娜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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