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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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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脚步都不稳,在一条圆柱上靠一靠,方能再开步走。 那边厢振星已经上了飞机,欢呼一声,立刻问舱务员要茶要水要报纸,周二小姐能屈能伸,此时此刻,不再为人民服务,众人倒过头来侍候她。 回家了。 在家里,周舜昆一早起来问838班机几时抵达。 邮差来了,纪月琼收到信用卡账单,一看,以为是老眼昏花,弄错了,每个小数点都数一数,果然,是五位数字,很明显,两位小姐回程飞机票还不包在内。 纪月琼一脸错愕看在周舜昆眼中,他问:“白花花银子当水一样淌出去?” “简直决了堤了。” 周舜昆欲纵故擒,假装悻悻然,“叫她分期连利息摊还!政府债券此刻收几厘息?” “幸亏婚礼延期,否则不知如何应付。” “嗳,婚不结了,我们倒是松口气。” “你别看亲家公亲家姆那么客气,”纪月琼笑,“可是绝口不同咱们谈钱。” “人家多精明,我们拿什么同人家比。” “嗳,有些自知之明总算不致出丑。” “来,去飞机场接女兄吧。” “周先生,飞机还有四个小时才到。” “喝个茶,兜一会子风,差不多了。” 由此可知,心急的还不是他。 纪月琼笑,“我有点佩服振星,短短三两个月时间,居然说服姐姐回家来。” 周舜昆答:“我有预感,这是她离家的先兆。” “不会吧。” “走着瞧。” 也许他命里注定只得一个女儿陪伴,但运数已经不差,想到这里,周舜昆松口气。 下飞机后,由振星推着婵新的轮椅出关。 振星淘气本色大露,吆喝一声“进入光速”,把姐姐的轮椅推得飞快。 婵新可感觉到耳畔呼呼风声,真怕一跤摔出座位。 轮椅在海关停下,她们很快通过,等行李时振星又没有一刻静,一直说:“姐,你起来让我坐一坐,”“婵新,见到老父什么都说没事”等等…… 取到行李,振星收敛笑容,轻轻同姐姐说:“父亲看到轮椅只怕要吓一跳。” 婵新会意,缓缓站起来,步行出去。 在玻璃门内就看到了父母在外头等。 振星只觉恍如隔世。 到了家门,振星看到私家路又宽又长,柏油路被雨水洗得碧清,扑鼻是一股草香,日籍园丁哲利一定刚来过。 她笑道:“你看,这个家像不像荷里活电影的布景。” 纪月琼看看女儿,“你应当知道,你在这里住了廿一年。” 周舜昆说:“振星说话更加语无伦次。” 振星悻悻道:“我失恋,举止言语失常些也是应该的。” 纪月琼挪撤:“是,你失恋了,出外转了一圈,居然发觉天下至真至美至善的人不是你,故失恋了。” 振星看母亲一眼,不语。 也只有亲生母女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说出心中话。 婵新艳羡,心中长叹一声。 振星说:“我不在乎,我有正经事办,我要去上班。” 周舜昆一愕,“你真的找到工作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信用差,振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这就去报到。” 纪月琼心甘情愿:“开我的车。” 那个周末,周振星忙着收拾她自己的烂摊子。 该退的统统退掉,人家酒店很客气,反正轮候者众,没有损失,便把酒会订金退还给周家。 振星不相信,“二百三十余宾客?我那里认识那么多人。” 可是那张名单的确由她自拟。 真要命,把中学时期的同学与补习老师都拉出来喝喜酒,为求目击证人,劳师动众,在所不计。 “干吗要那么多人来看我结婚?”振星大惑不解。 纪月琼瞪女儿一眼,“啐,你问我,我问谁?” “错错错,统统是不正确的,下次我才不会那么疯狂铺张。” 周舜昆心惊肉跳,“振星,话不可以乱讲,人家听了会误会你已经结过一次婚。” 振星微笑,她的感觉也如此,下次一定亳无新鲜感可言。 待真结婚时,她已成为结婚专家。 纪月琼说:“海滩路那边的公寓装修已经完工,现在只得重新再租出去。” 振星想了想,“如果我付房租,妈妈可否让我搬过去住。” “这里有五间房间。” “婵新需要空间。” 周舜昆同妻子使一个眼色,那意思是,振星只不过想到海滩路,又不是去火地岛。随她去吧,见机行事,切莫节外生枝! 纪月琼立刻会意,真的,这已是极低的要求了,至少住在同一个埠,驾车廿分钟即可抵达。 不过姜是老的辣,纪月琼脸上故意显出为难的神色来,“这房租嘛,有什么保证会得付足……” 振星知道母亲原则上已经答应。 “我此刻可以自力更生,我希望除出娘家夫家还有自己的家。” “说得好。” “不过,”振星又开始嘻皮笑脸,“我一生都希望父母同我撑腰。” 纪月琼叹口气,“我也老了,自己都有走不动的一天。” 振星黯然,母亲说的是老实话。 振星顺利搬了出去。 原来房间家具不动,全副让给蝉新,公寓另外布置,为着减轻负担,她分租另外一间房间给一位姓卓的女同事,又步行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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