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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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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蓝宝回来,我去探访她。 那位殷商碰巧在家。 经佣人传达,她披着家居袍子出来见我,并不怪我冒昧。 “呀,约翰。”她如称呼自家的兄弟。 殷商自饭桌上询问:“是谁?” 蓝宝随口答:“我表弟。” 我忍不住要笑,这样的陈腔滥调亏她答得出来,还能通用吗? 谁知那殷商“啊”地一声,深信之,并且说:“随便坐,别客气,我要回公司去。” 他便由司机送出来。 到这时候我暗暗佩服这个老人。 是要这样子,否则的话,如何叫蓝宝服帖,单有几个臭钱是不够的。 “阿宗情绪很低落。” 她听后不语,点起一支烟,吸几口,又按熄,拉拉衣襟,缩缩鼻子,一连串小动作,看得我目不暇给。 “我也很苦闷。” “如果你愿意与他重修旧好,我愿意帮忙。” “长贫难顾。” “贫?你们俩太过就于逸乐,距离贫还有一大段路,”我有点生气,“人生目标是什么,总要清楚点,要钱不要心,要情不要金,你们的毛病是贪。” 她把脸理在手中,过很久说:“约翰,你说得有道理。” 我叹口气,看看她住宅的环境,装修得十分华丽堂煌,却又不落俗套,范家并比不上。 我说:“他对你很好。” 蓝宝幽幽说:“太好了,给我足够的钱,又给我充份的自由,所以我也不便太过份。”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说:“我看得出来。” “他向我求婚?” 我意外,扬起眉毛。呵,求婚。 “老头向你求婚?” “他并不那么老,才六十二。” “‘才’六十二!”我说:“你几岁?你才廿一。” “又怎么样?” “他可以做你太公。” 她又笑,“又怎么样?” 我无言。 最后我问:“你不是真的考虑嫁他吧?” 她耸耸肩。 “告诉我。” 她没有回答了。“别跟阿宗说。” “我不认为他会伟大得去自杀。”我说。 “好。” 住进金屋的人很难再搬出来。 洋房外小径两边种满鸢尾兰,青莲色花瓣柔软地在风中拂动。 她是不会出来的了,我知道。 阿宗酗酒。 沈婶诉苦,苦得几乎滴血,乖儿子变成这样,亲友又不同情他们,怎么办好? 我同妈妈说:“宗表哥仍然爱蓝宝。” “我们也听说。” “叔婶不能爱屋及乌?” 妈妈问:“你说什么?” “把蓝宝叫回来,让她与宗表哥重拾旧欢,我保证天下太平。” “这怎么可以!” “如果他们爱宗表哥,有什么不可以。” 妈妈沉吟半晌,捏看手,“我去同他们说,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宗表哥不是到很差的地步,他们才不肯委屈。 妈妈哺喃自语,“这个小掘金娘子,好不刁钻,”忽然转到我这边来,“你不会这么做吧,约翰你不会陷父母于不义吧。” 有时她用辞怪得不得了,我笑出来。 此刻宗表哥由模范生变为劣等生,大家敬而远之,他地位一落千丈。 为可惜宗表哥之余,也不禁暗暗心凉。 叔叔那时最爱说:“约翰什么都好,就是(数我的缺点),如果能像我们阿宗一半就好了。” 说多了,仿佛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心中讨厌他,他还不知道。 爷爷虽然七十多岁,但头脑还很清醒,非常留意哪个孙子听话,哪个不能成才之类,你说,不是断我路是什么。 如今,阿宗在爷爷面前,也不很馨香了,哈哈哈哈。 叔叔想约蓝宝出来,她不肯,拒绝,摆架子。 我偷笑。 婶婶出马,也遭同样待遇。 我到底不忍心,一个电话把她叫出来。 “为什么我请你,你就出来?” “因为我们还算是朋友。” 我问:“为何多月不见阿宗?” “无可奉告。” “不要耍我。” “你们范家到底想怎么样。” “大人打算牺牲自尊,请你打救阿宗,他越来越颓废。” “我并不是神医。” “给你们一笔开销,送你们往外国,你去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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