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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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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过来,“张允信,你也在。”她穿着素色缎子旗袍。 我看着她依稀相熟的脸,心血来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小时候看过你的《七仙女》。” 小张用手覆额:“教不严,师之惰,”他呻吟,“徒弟,你简直出不了场面,以后哪儿都不带你走。” 我使劲地傻笑。 事后抓住唐晶说个不停,叽叽呱呱,像行完年宵市场的孩子,听完大戏的老婆婆。 唐晶说:“你真土。” “可是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回事。”我辩说。 唐晶叹喟说:“以前,以前你是一只满足的井底蛙,最幸福的动物之一。” 幸福,是吗? 那温暖的窝,真是的。 但我随即说下去,“后来黄沾与林燕妮也来了,林穿着闪光钉亮片的芬蒂皮大衣……” 唐晶指指耳朵,“我已经听足三十分钟,你饶了我吧。” 我耸耸肩,本来我尚可以说六十分钟,但又怕得罪唐晶。 第二天,我更欢呼。 安儿要回来度假。这是她第一次回来,我已近一年没见到安儿,不由得我不失眠。 正在犹疑,是否要与涓生联络一下,他的电话却已经过来,我有点感触,真不失是个好父亲,对子女他是尽力的。 “安儿要回来度假。”他说。 “她已经电报通知我。”我说。 “是吗?”酸溜溜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与她同住。”我先提出。 “看她自己的选择如何。”涓生答。 “也对。”我赞成。 “你最近交际繁忙呀。”涓生说,“我有一件生日礼物,到现在还没有送到你手中。”语气非常不自然。 “呵是。”我歉意地说道。 “我们见个面,吃茶时顺便给你可好?” “吃茶?”我笑,“涓生,你兴致恁地好,我们有十多年未曾在一起吃茶了。” “破个例如何?” “好,今天下班,五点半,文华酒店。” “你还在上班?” “啊哈,否则何以为生?”我笑道。 “我以为你做做,就不做了。” “啐啐啐,别破坏我的名誉,下个月我们就加薪,我做得顶过瘾。”我说。 “不是说很受气?” “不是免费的,月底可出粮,什么事都不能十全十美。” “子君,我简直不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涓生,居移体,养移气。” 他长长叹息一声,“子君,下班见。” 离婚后我们“正式”第一次见面。我有机会细细打量他。 史涓生胖得太多,腰上多圈肉,何止十磅八磅。 我笑他:“这是什么?小型救生圈?当心除不下来。” 他也笑笑,取出小盒子,搁桌子上,这便是我的生日礼物了,一看就知道是首饰。 “现在看可以吗?”我欣喜地问道。 他点点头。 我拆开花纸,打开盒子,是一副耳环,祖母绿约有一卡拉大小,透着蝉翼,十分名贵。我连忙戴上,“涓生,何必花这个钱?”一边转头给他看,“怎么样?还好看吧?” 他怔怔地看我,忽然脸红。 到底十多年的夫妻,离了婚再见面,那股熟悉的味道也顾不得事过情迁,就露出来,一派老夫老妻的样子。 他说:“子君,你瘦了。” “得多谢我那个洋老板,事事折磨我,害我没有一觉好睡,以前节食节不掉的脂肪,现在一下子全失踪,可谓失去毫不费功夫。” “你现在像我当初认识你的模样。”涓生忽然说。 “哪有这种可能?二十年啊。”我摸摸头发,“头发都快白了。” “瞎说,我相信尚有许多追求你的人。” 我改变话题:“我日日思念安儿,说也奇怪,她在香港时我们的关系反而欠佳。” “两个孩子现在都亲近你。”他低声说。 “你的生活尚可?诊所赚钱吧?”我说。 “对,子君,我打算替你把房子的余款付掉。” 我的心头一热,不是那笔钱,而是我对他绝无仅有的一点恨意也因为这句话消除,反而惆怅。 “你方便?”我问,“我自己可以张罗。” 他惭愧地转过头,“你一个女人,没脚蟹似,到哪儿去张罗?” “我再不行也已经挨过大半年。” “不,我决定替你把房款付清,你若不爱看老板的面色,可以找小生意来做。” 我微笑,“我不会做生意。” “你看起来年轻得多,子君。”涓生忽然说。 “什么?”我奇问,“我年轻?涓生,这一年来,我几乎没挨出痨病来。” “不,不是容貌,我是指你整个人外型的改变,你仿佛年轻活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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