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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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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风奇顺。 年轻人拿二十点,她会搏到廿一点,他牌面一对皇后,她偏偏来三条五,牌并不大,可是次次都赢。 做人假使这样顺风真真不得了。 个多小时下来,她算一算,赢了好几万,自己都吓一跳,连忙把记分表撕掉。 年轻人笑,“怕我付不起?” 仲愉听在耳内,一怔,口气好大,生意仿佛做得不小,她肃然起敬。 不知恁地,想到对方的生意,脸又涨红。 年轻人看着她一会儿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告诉我关于你自己。” 他也特别呀,完全自然,落落大方,并没有故意讨好女客,十分难得,她见过他好些同行,跟在客人后面,活象叭儿狗,不知多猥琐。 仲愉说:“我喜欢你。” 他笑了,“幸亏如此,还有三个礼拜要过呢。” 是俞志初包证她满意的,志初这人顿有良心。 长途飞机宇宙洪荒那样开出去,开出去。 仲愉听见隔壁的人说:“这是我的赌债。”他递上一张支票。 “喂,怎么可以——” “愿赌服输。” 仲愉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争,便把支票先收下,反正不拿去兑现,半年后也自动作废。 她开始同他说她自己,撇开方氏那十一间联号不提,方仲愉也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她连特别的嗜好也无。 对方很有礼貌地听着,半晌才说:“看情形。你与我同样乏善足陈。” “我看你是一个很精彩的人。”仲愉由衷。 “我?”他一直笑。 飞机到达,年轻人把仲愉照顾得很好,一手提着她简单的行李,另一手拖着她,直往租车站走去。 仲愉被他大力温暖的手拉住,心中警惕,噫,危险,那灿烂笑容下不知有什么阴影,不过,不是说要找刺激吗,怎可半途而废? 拿到车,他熟悉地把车子住市区驶去,一边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地方,立刻送你到华尔道夫。” “它在何处?”会不会是郊外一所小茅屋? “市中心。”他答。 仲愉有点意外。 车子驶得飞快,仲愉略觉疲累,他却精神十足,他们渐渐接近西区的泰晤士河畔。 “这是货仓地带。”仲愉大惑不解。 “我就是住在货仓里。”年轻人笑。 仲愉心中已经暗暗叫好,久闻这一带有若干旧货仓改建公寓,窗户大且多,楼面高,用私人电梯,面积宽敞,且全部打通,重新装修过,别致又舒适,且沿河,风景曼妙。 年轻人一看他表情,便知她是识货之人。 到了家,年轻人带她进屋,电梯的门需要用手拉拢,上得三楼,一出电梯,一室明亮,雪白的前卫布置使仲愉精神一振,这地方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十倍。 这么会享受生活。 推开窗,可以看到全伦敦最佳风景。 “睡一觉。”年轻人说。 他只有一张床,大得无边无涯,面积几乎六乘七,此列他已坐在床沿,看着仲愉笑,仲愉却不觉他猥琐。 “只得一张床?”仲愉问。 “看样子此刻你想一个人睡,我用那边的绳网好了。” 地方虽未间断,可是有日本米纸屏风,并且,三四千平方尺那么大地方,绝对够两个人活动。 “卫生间在那角。” 仲愉急想淋浴,也顾不得浴室四边都是磨沙玻璃。 她披着浴袍出来,倒在床上,四肢百骸松弛,年轻人做了咖啡递给他。 仲愉用很开明的语气说:“你的入息好象很不错。” 谁知地亦落落大方答:“托赖,不过比较奔波。” “唉,世事古难全。” 他笑笑,“就可惜没有时间结识固定女朋友。” “这个家花了你不少心思呢。” “一年倒有六个月住这里,女朋友住香港,有半年见不到我,女朋友住伦敦,也有半年见不到我。” 仲愉笑,“找两个女友好了。” “两个比二十个麻烦,二十个不用交待。” 仲愉又笑,渐渐眼困,把杯子放地下,翻一个身,放肆地睡熟。 其间她朦胧地醒过一次,只见年轻人伏在远处一张大书桌上书写,只按亮一盏绿色台灯,衬得白衣白裤的他有一分难得书卷气,奇怪,他的职业是伴游,照说,毋须这样花脑筋。 实在太累,仲愉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大明,她精神饱满,起床四处游览,年轻人不在,大抵是出去了,她自斟一杯果汁,看见墙角停着一架自行车,使骑上沿墙踩了一个圈,地方真是大得可爱。 仲愉把脸凑到大蓬彩色的花束前去深深一嗅。 见有空,她拨电话给俞志初。 志初笑问:“满意吗?” “行行出状元。” “有眼光,”志初笑,“好好享受假期。” “志初,”仲愉踌躇,“他真不象。” 俞女士佯装吃惊,“不象男人?” “算了。”仲愉挂断电话。 年轻人回来了,带着一箩食物,住厨房台子上一放,“睡醒了?半小时就吃午饭。” 仲愉看着他一脸阳光,不象,真的不象,就因为不象,所以才值这种酬劳? “你会烹饪?”仲愉惊喜问。 “就是这点迷死女性。”他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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